他那时只觉得一日下来,丹田便饱胀,半个月后反而慢慢去了这种感觉,他这个“容器”自然不会在半个月里骤然变大,只是所有的内力都有其它用处,在四肢百骸中流转,不会形成窒碍,或强行塞进丹田。
想通了这一层,萧爻忽然闭上了眼睛,他现在约等于个瞎子,本来就看什么也不具体,这一闭,反而去了猩红的色彩,让四周寒气慢慢渗入皮肤当中,安抚两股狂躁的内力。
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只有莫莲生贴在左脉上的手是温热的,以此为引,沸腾的血逐渐安分,不在一股脑的往头顶上冲。萧爻耳朵里“嗡嗡”的杂音也终于消散,他尝试着睁开眼睛,周围却仍是一片血红,甚至发暗发黑,看不清楚。
心念一动,莫莲生的爆喝便传了过来,“不要胡思乱想!”萧爻赶紧收敛心神,继续与云舒纠缠。
正在此时,形势忽然变了,段赋轿子旁的高大男人抛出三个木匣,正让韩冬子接住,外面的帛巾随之散开,露出里面镌刻的花纹。
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冬子的奸诈狡猾写在眼睛里,连这泥鳅打滚的功夫也是偷学来的,自然知道这匣子的妙用。
他的眼睛仍然死死的盯着莫莲生,紧绷着的神经稍一动弹,便察觉到了寒冷以及口干舌燥。韩冬子下意识的舔了舔下唇,开腔道,“萧公子,你知道这匣子里头装着什么吗?”
萧爻目不能视,却似乎都过了清冷的水汽,嗅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血腥味,他微皱了眉头,云舒手里的峨眉刺瞬间抓住机会,挑向萧爻左手命脉——鉴于一个老江湖的直觉,云舒早就看出来萧爻真气不畅,大有走火入魔的先兆,倘若能分开莫莲生和萧爻,不多久,萧爻必然会自取灭亡。
莫莲生光是瞥一眼云舒的架势,便知道她的心眼里有什么主意,眼皮子没精神的耷拉着,反手一握,将萧爻逆向抛出,正撞向另一边耀武扬威的韩冬子。
峨眉刺太快,这瞬间的光景已经到了莫莲生的面前,云舒再想抽身已经晚了,她不得已,只能中途撤招,刚猛的内力反噬,重重砸在胸口,猛地喷出一口血。
“还算聪明。”莫莲生倚在栏杆上,因失血过多而没什么颜色的双唇轻轻一动,“方才再送上半寸,你的命就休想保住。”
云舒手中峨眉刺仍在蜂鸣,她双手颤动着,虎口震裂,血顺着龙口往下滴,人却没多大的表情,仿佛对莫莲生的恐惧只存在于方才的对话中,真正打了照面,她反而淡然了。
而另一边,被甩出去的萧爻以牡丹长剑为轴,插入冰面,至韩冬子面前时方才停下。他的眼睑上隐隐有血丝渗出来,但比起方才煎熬,的确好了很多……至少不用时时刻刻绷着脑海里那根弦,深怕一松,便成了疯子。
韩冬子的油滑时常让云舒感到厌恶,但不得不说这是保命良招,萧爻甫一冲过来,他便往后退开半丈,将手中木匣递出,横亘在萧爻和自己之间。
韩冬子也不知道为何如此惧怕眼前的少年人。若论武功,韩冬子虽说比不上莫莲生,但江湖后辈里,就算是当年的慕云深现在的沈言之,他也能保证全身而退——但萧爻的深浅,却着实让他伤透了脑筋。
“里头是什么?”萧爻没料到,自己也有一天,能发出这般低沉阴森的声音……他从来不笨,也知道秋恒之后还能有谁?
匣子就在萧爻的面前,垒的有半人高,他费力的睁开双眼,血水顺着眼角往下流,他怕看不清里头的东西,便也顾不上干净,用清清白白的袖子擦了一把脸……“吱”一声,第一个箱子里放着的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人头——
而是一只男人的手,自手腕处齐齐切断,手掌大而宽阔,因常年用“枪”或“槊”此类长柄兵器,掌心与虎口都有很厚的老茧,上头,甚至还有萧爻颇为熟悉的疤痕。
萧爻暗暗松了一口气,断的是手而不是头,至少人还活着。若说这些年,他在平云镇以西,烽火与狼烟笼罩的土地上学会了什么,其中最有用的一样——便是希望。
然而其下还有两个木匣子,韩冬子没等萧爻继续开下去,便忽然出手,薄如蝉翼的刀锋贴着萧爻的腰际擦过去,人没伤到,反而切开了第二个木匣。
里头端正放着一颗人头,安详的闭着眼,似赴死前还梳妆打扮了一番,自眉宇透出从容来。
第100章 第一百章
是一颗女人的头。
刀风快而猛烈,掀翻了雕饰华美的匣子,那颗头砸在冰上,被萧爻一捞,趁势重新装回匣中,随即匣子被他当空抛起,稳稳滑向阮玉。
小姑娘根本来不及分辨兜头而来的是什么,下意识的一抱,低头看见里面的东西时,尚未发作,只听萧爻道,“这是我一位故人,太谷城中开酒家的,曾与我一口新酒喝。”
萧爻淡淡笑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血痕,使这个笑容看上去非但不欢喜,相反十分难看。阮玉要说的话瞬间梗在喉咙口,颇为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萧爻将眼睛重新闭了起来,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眼睑缝隙当中,他不必去看第三个匣子,也知道里面装着谁。
如今欠下的债越来越多,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