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能够做到的,也只是陪伴在陈复身边,等待他的痊愈,尽量不要再说出什么话来刺激他。
等到陈复清醒过来,病房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他盯着眼前空白的墙壁,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他被送到了医院。
腿脚还是麻木的,手臂上包着纱布,手背上插着针打着点滴,隔壁还有孩子发出哭闹的声音。
他有一瞬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医院里来,浑身上下为什么哪里都疼,直到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付良京的脸。
冰冷而精致,带着对自己的不耐烦,吻着另一个女人的唇。
仿佛有荆棘瞬间在心房里茂密生长起来,缠绕上他的心脏,一圈一圈,结实紧密,细小的刺一根根扎进肉中,被扎的千疮百孔的心细密的疼痛起来,血液一点点渗透出来,染红了他的眼睛。
可是,他还是连大声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
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双层疼痛密密麻麻的将他围绕起来,他连动一下指尖的力气都没有。
付良京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陈复冰冷的侧脸。
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样子,冰冷中浓浓的厌弃怎么也遮不住,喉结和苍白的下巴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嘴唇微张,眼睛半眯,充满杀机毫无活力。
他坐到床前,陈复的旁边,看陈复动也没动。
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半晌,陈复才转动头颅,确定般的看了付良京一眼。
只一眼,他就转过头去,继续盯着空白的墙壁。
那一眼,冷冰到一点人类的感情都没有,看着付良京,也没有了往日看着最爱的人的那种温柔,那种放纵,就像看着一个陌生的人。
在以后的很多日子里,这一眼,是使付良京半夜突然被惊醒的根源,是他噩梦的根源。
在以后无数的日子里,他想起来这一眼,都忍不住的心惊胆战,心脏颤抖,甚至想要穿越回这一天,哭着向陈复下跪求饶。
可惜他不能洞察未来,这一眼,也只能让他隐隐的感觉到一些害怕而已。
沉默半天还是他没能耐住性子,犹豫的和陈复打商量一样的开口:“是我对不起你……昨天你就当是个梦,那个女人我也会辞掉她,再也不让她出现在你眼前……我昨晚是喝醉了,意识不清楚,不然说什么我也不可能把她带到家里来……哦对了,你也辞职了,这也算是我对你的补偿,你想去公司的话,随时欢迎你回去……我昨天真的是喝醉了……”
好像陈复真的很稀罕那个没有工资的工作一样。
陈复还是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像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
付良京自说自话了半天,见说话的对象还不理他,也有些不耐烦了。
可是出了昨天的事儿,他又不太敢直接摔门走人。
于是他也不说话了,任两个人沉默下来。
良久,陈复半垂着眼眸,声音细小的,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辞掉那个女人吗?”
付良京殷切的回答:“一定辞掉。”
陈复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弧度,像是个冷笑,又像是在自嘲一样:“原来还是公司里的职员。”
付良京霎时有些尴尬。
说了这句话,陈复就彻底的闭上了眼,不再开口。
他又不敢走,只能坐在床边,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直到高茹进来,他才算是解脱了。
和高茹说了几句话,付良京就迫不及待的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他觉得陈复有他的母亲照顾,应该就不需要他担心了。
殊不知高茹也很久没伺候过别人了。
高茹拿着保姆做的鸡汤,用勺子给陈复盛汤都有些笨手笨脚的。
陈复就盯着她手里的那碗鸡汤看。
高茹顺着他的目光自嘲道:“妈妈已经好久没有照顾过别人了,也没有人能够让我照顾,现在照顾你,一时间都生疏了。”
陈复淡淡的“嗯”一声,然后也不说话。
高茹也不觉得尴尬,唠唠叨叨的和他讲自己出来创业的时候那些有趣儿又有些尴尬的事情,说到好玩的陈复还配合的扯扯嘴角,也不见尴尬。
以前陈复就不爱说话,现在更加的沉默寡言。
两人,其实只有高茹一个人,唠唠叨叨了一下午,和陈复说了一下午的话,直到夕阳西下,高茹察觉到他的疲惫,才惊觉已经一下午过去了。
高茹摸摸眼角的细纹,笑了笑:“你瞧我,一遇到高兴的事儿就止不住的唠叨,絮絮叨叨一下午了,你应该也烦了吧?你好好休息吧,住院费什么的也不用操心。”她收拾好保温盒,正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又转身小心翼翼的问陈复:“我明天……还能再来吗?”
陈复在她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高茹高兴起来,她一笑眼角的细纹更加明显了,和陈复记忆里那个歇斯底里的年轻女人的形象一瞬间竟然有些不搭边。
陈复一阵恍惚,却看见她已经走出病房了。
高茹一走,病房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