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日,盛德在木。『|
是以自前朝始,每至二月初二,天子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迎春于东郊,躬亲耕种。
这是历年习俗,姜泽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一切也不过是为显示朝廷重视农耕、鼓舞百姓耕种而走个过场罢了。
不过虽说如此,天子也需要亲自下田扶犁、耕田、播种、除草等。且不言此时春暖花开,田中蛇虫蚊蚁已然苏醒,仅是赤足立于田间污水之中,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天子而言便是不小的挑战。
不过姜泽倒是非常出乎满朝文武意料。他甚至连眉头都不皱,已从容颔首。
是日,姜泽亲载耒耜等农具,领着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穿过半个都城,前往东郊。等到了地方,举行过祭礼,便至天子亲耕环节。
由张遗除了外衣,再换上一件颇为粗糙的麻衣,姜泽便脱下靴子走下水田。他很快走完流程,无论是开垦、播种、抑或除草,动作皆模仿地无懈可击,只有细枝末节处方才看得出略微生疏。
当然,此时满朝文武并无暇顾及姜泽动作——毕竟他们大多不懂如何耕种——众人只觉天子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悠然风雅,仿佛连耕种都带着三分怡然自得,毫无其余朝臣被泥土糊一身的狼狈。
待一切圆满结束,姜泽施施然率领众人上岸时,姜溯忽然面色一变:“阿泽别动!”
姜泽面上浮现出一丝茫然。
他顺着姜溯异常紧张的目光低下脑袋,顿时恍然大悟——他的腿上正悠然吸附着一条通身黑色的恶心玩意儿,衬着他白皙的脚踝,异常触目惊心。
这种黑色长虫名为蚂蟥,生活于脏乱泥水之中,喜好吸食人鲜血。一旦它盘踞于人身上,任何强力拉扯只会导致他吸力更强,往人身体里钻的更起劲。而万一它身体被扯断,便会有一部分遗留于人体内,造成伤口溃烂甚至重则害人死亡。
当然想要对付这种东西也是很简单。最简单的一种办法,拍打它叮咬之处周遭部位,无需多久便自行脱落;二可在它身上撒些烈酒抑或盐水,自能轻而易举将之杀死。
事实上对于姜泽而言这并无没有什么。后世他带兵东征西走,常年驻扎在外开垦荒田屯粮养兵,自然曾被蚂蟥叮咬过,更见过无数比之更为可怕的东西。不过现在的他毕竟还是细皮嫩肉的小天子,绝非后世那浑身布满伤痕的糙汉子。
是以下一瞬,满朝文武便见祭天遇刺依旧面不改色扭断刺客项颈的天子浑身骤然一颤,面色豁地惨白,身姿飘摇更胜二月弱柳扶风。
……简直惊悚!
春礼之后,很快便至莺飞草长时节。
此时又发生一件大事:大司农麾下均输令于休沐日被杀于府中。凶案现场鲜血横流,场面之凄惨委实令人作呕。待令史验查尸身,很快上报死因乃是利器贯穿咽喉,一击毙命。
举朝震惊!
四个月前,为姜溯所建府邸莫名走水,虽查得乃是流民所谓,百官满腹疑虑却苦于死无对证;三个月前,天子祭天遭遇刺杀,虽查明刺客身份,但幕后之人至今模棱两可,朝廷颜面大失;而今太平不满三月,当朝重臣的离奇死亡便无异于再次往朝廷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均输令主职征收、买卖与运输货物,掌管粮、盐、酒、贡品等物品,是朝廷不可或缺的存在。原先这位均输令正值壮年,行事谨慎少有差错,若无意外他必可在这一位置呆上至少十年。
可惜他死了。
人死如灯灭,除了在朝廷中激起一朵不小的浪花,也便无人记得激起浪花的石头究竟是方抑或圆了。
但这一朵浪花确实久久不能平静。如此重职,左右相自然打算纳入囊中。就算不能,也不想轻易便宜了对方。
是以天子震怒,命廷尉于七日内破案查明凶手暂且不提。总之在均输令死后的第三日,三公九卿已开始为均输令一职由谁继任吵得不可开交。
姜泽便托着脑袋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听几人争执不休。
均输令之死对于姜溯而言,算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这位均输令本是他麾下之人,此番也曾参与着麻纸的输送出售。如今他死了,若是上任新官并非他的人,恐怕行事又需多生困扰。而更为关键的是,他决意谋反后右相与之联络的那些充满了暗语的信件,也都消失不见了。
是以姜溯命张遗前去探查命案现场与均输令尸体。毕竟张遗本是做为刺客而存在,对大部分武器与刺杀手法都极为精通。等他翻查尸体,很快确认令史所言不假。当然除此之外他还看得出凶器应当是一柄短匕,凶手持短匕于站于均输令身后,猝不及防之下瞬间将之杀死。
如此一来,凶手恐怕是均输令熟悉之人。但不知是因利益纠葛,抑或仇杀。
张遗将此结果汇报于姜溯,并没有避讳其身旁姜泽。事实上在看到尸体的第一眼,张遗总觉其手法似曾相识。
虽无任何理由与证据证明是姜泽或其手下动的手。但姜泽……实在是一个太过危险的人。
七日之后,廷尉理所应当地没能查出凶手是谁,倒是查到了一件不亚于重臣被刺杀的事。
——均输令在职十年,从一介普通士族大夫一跃而成富庶大家。其名下房产无数,田地五百顷,并以职务之便,克扣私藏各方贡品,勾结党羽贩卖粮盐!
……于是一时之间,举朝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如此神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