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山庄有喜,婴老庄主的大弟子简言迎娶庄主千金。
婴怜还是着一身素衣,穿梭在繁忙的仆从间,不时被慌忙的小厮撞到,庄内里外都是大红色,喜气洋洋的,连小楼偏房的屋檐下都挂着红灯笼。他的一身白衣,一时显得太过清冷突兀了。
“哎哟!谁这么不长眼?没看到我手里拿了东西吗?”小仆抱了一大罐的喜糖,正要送到正门去,却被撞了个正着,眼下盘飞糖撒,好不气恼。一见是婴怜,不由的一怔,只呆呆地望着他。
“对不起。”婴怜歉疚,诚恳言道。
小仆听他声音清凉,温柔至极,火气也消了一大半。
“唉,算了算了,捡起来就是了。不过——”他抬眼看了看婴怜一身白衣,皱皱眉头,“少爷,您今天就穿这件衣服?!”
“衣服?”婴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小仆刚才在自己身上游离了半天,是想说这句话。
“唉!不妥不妥!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您做哥哥的怎么也不能这么寒碜,至少换件喜庆的衣服,否则到了大堂,客人见你穿身白衣裳……”
小仆正滔滔不绝,却被婴怜轻声打断:“这个,不必担心。他们不会看见的。”
婴怜说完淡淡地笑了笑,可小仆怎么也看不出他的神色,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他这才反应过来,今日,他是不能进喜堂的。
前些日子,婴怜少爷又犯了旧疾,发烧不止,躺在床上两日,庄主才过来看他,例行公事般问候两句便走了,临走还抛下一句话:“正月十五你妹妹大婚,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出房门了,别充散了喜头。”
婴怜脸色惨白,几日病痛让他血色全无,恭敬地应了声“是”,再目送父亲的背影。
十七年了吧,就连这样的背影也很少看到。
小仆见婴怜又再发呆,摇摇头便走了。婴怜在山庄里不受宠,这是连烧火丫头都知道的事。
婴怜与婴莲本是双生。婴庄主对他们虽然都很冷淡,只是好像对婴怜尤其厌恶。
如果这个孩子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兴许还能留些生气给妻子,他如此拼命地活了下来,定是把母亲的生命也夺了去,每次看到那双蓝眼睛,更是怨恨。
简言在大厅中招呼众宾客,今日来参加婚礼的都是些大人物,以后自己接任婴剑山庄,免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师父说:“今日他们来参加你的婚礼,不是因为你简言,而是因为婴莲是我的女儿。机会,是要你自己去抓牢的。”
简言从不敢违抗师命,因为婴庄主既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养父。当年简家被灭门后,是婴庄主收留他,并传授武艺。
可是今日简言一直魂不守舍,没有半分的高兴。虽然一直在接待宾客,面带微笑,可眼里看不出一点喜悦。
“简……姑爷……”小仆本想叫简少爷,转念一想该改口了,又叫了声姑爷,可是简言没有半点反应,像是想什么入了神。
“简少爷!”小仆干脆叫了旧称,简言终于有了反应,他听到有人叫“少爷”,突然惊醒。
“怜儿!怜儿?”唤了两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心不在焉,小仆站在面前。
小仆是他的随从,十五六岁,长着一张娃娃脸,心直口快,但生得机灵,当年庄主把小仆赏给他,如今已经有五年了。
“姑爷好心急,昨日才见了小姐,这才不到一日,您又想她了?”就连发呆时也叫“莲儿”,简少爷是有多喜欢那个刁蛮小姐?
婴怜兄妹的姓名读音相同,是因为他们过世的母亲,名字里有个“涟”。
☆、第二章 婴家儿女初长成
婴剑山庄,因其祖上传下的的婴炎剑法鹊起江湖。
传闻,婴炎剑法看似简略出奇,没有什么威力,不像杀人招式,却不是一般内力的人所能驾驭,普通人若是斗胆偷学之,反而会被这套花式剑法控制,数月内吐血而亡,从其销声匿迹,好似慢性毒药。
但听闻死去的人生前并无痛感,反而像看了什么奇光妙境一般,在梦里死去,没有任何不欢的回忆。即使如此,江湖上仍是不少人蜂拥而至盗取剑谱,有的是自以为内力深厚,终于死于自己的贪欲之下,有的则是为求个好死。
临死舞一套婴炎剑法,樱花树下,略饮薄酒,三十二式,生前欢事都看过,在世悲欢都忘过,死前只余一抹笑,碾落于红尘。
婴剑山庄的庄主十五年前得一双儿女,本是喜事,不料妻子却难产而死,庄主郁郁寡欢,看了一双儿女竟也开怀不起来,交给乳娘抚养便是。
十七载,婴剑山庄樱花开了十七年,双生兄妹已出落成天人摸样,只是难搏父亲一笑,只因兄妹俩的模样真真是像是和娘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每见之,只剩郁结难开,只剩伤怀。所以终日与他们相伴的,除了乳娘和丫鬟,便是庄主的义子简言了。
虽是双生,兄妹的性情倒是差别很大,妹妹婴莲,生性活泼,从小好动,习武的天资也是惊人,这婴炎剑法也是一学就会,只有十几岁的她,已经能领略这套剑法九成要义,三月樱花开繁之时,也是婴炎剑法威力最大之时,借了樱花的灵气,这套剑法越是妖娆越是嗜血。在婴剑山庄,婴莲已是仅次于父亲和简言的使剑好手。
相比之下,哥哥婴怜却是太虚弱了,生下来就已经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