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你长兄所命去杀你,被你所败,我以为必死无疑。这世上比我强的没几个,死在你手里,也不算辱没……却没想到,你不仅不杀我,还教我识字,教我明理。”他深深地看着他,目光中是激动与温馨交织的情绪,叶灵川却觉得浑身都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可你长兄却恶人先告状,指责你豢养杀手,妄图不轨,在你父亲面前逼你亲手杀了我!”他说到这里停了停,平复了一下有些激动的情绪,又继续道:“我想说出实情,你不让我说……你提了剑,站在我面前,我以为这一次我在劫难逃……”
“……我并不怕,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我吃过了这辈子最好吃的饭,穿过了最暖和的衣裳,睡过了最舒服的床,我值了……我让你动手,你说‘天漠,别怪我’……却只举剑重伤了我,而后带着我们几个自贬到了这里-栖灵峰。”
炎天漠的眼里早已是柔光一片,深深地望向窗外青山之外与天相接处漫漫沙海绵延不绝的景象。叶灵川呼吸急促,很想打断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说你已厌倦勾心斗角,早想归隐山林,可我知道,你心中不是没有宏图丘壑,所以那时候,我就立誓,此生此命,只供你驱策,只为你拼搏。”
他低头,轻抚胸口的疤痕,“这道伤口,留在我身上,更留在我心上。为了你,我上天入地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炎天漠轻轻地说着这些话,像在说一件诸如饮食穿衣类的平常琐事一般,叶灵川听得作声不得,心里有个越来越大的声音想要喊出来,却被炎天漠突然转过来的视线堵在喉咙口,发不出声。
“你失踪后的日子,我像疯了一般,把掬星崖上上下下翻了无数遍,却只找到你的剑,不见你的影子。我不相信,不相信你就这么撇下我不见了,你一定会回来!一定!……我找人假扮你,与正天盟斗智斗勇,战了几十次,竭心尽力将灵栖宫保持原样,甚至比你在的时候还强……谁敢怀疑,我就杀谁,一直杀到谁都不敢怀疑为止……”
“所以你看,现在的灵栖宫,跟从前比,什么都没变,甚至更强,就只差了你,灵川。”他猛地握住叶灵川的双肩,直直地盯视着他,语气又转悲愤:“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可你竟然不记得灵栖宫不记得我了,你甚至想要杀我。我的命是你的,你想要,随时可以拿去。可你不能忘了我!灵川,你不能一句‘我不是叶灵川’,就把灵栖宫,就把我,抹煞得一干二净,不能!”
他声音不大,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得毫无商量的余地。叶灵川气喘不已,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肩上炎天漠的手用力得像要把他掰开揉碎,脑袋里那种已经停止的啸声又响了起来,一遍遍地为眼前翻滚起来的光影碎片吹响冲向记忆闸门的号角。
脸被抬起,下巴上的力度很大,牢牢地钳制着他让他无处躲闪,视线模糊的眼前是一张越来越近的面孔,带着灼热的气息,渐渐逼近。
一些零乱的画面忽然从混乱不堪的记忆中跳了出来,叶灵川猛地惊醒,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地推开了炎天漠,喘息不已,半晌,才哑然道:“别逼我……行不行?”
面前的人眼中有一丝讶异,更多的是失望,他深深地凝视着他,眼里又渐渐蓄满了柔情,“好,我不逼你,”慢慢收回手,退了一步,“但是,我也不会放开你,灵川,我等你记起我。”
炎天漠说完,又深深地看了叶灵川一眼,转身快步出了房门。
等到脚步声终于消失,叶灵川才颓然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湿透,窗外山风一吹,才发觉丝丝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