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敢。”薄佻白依旧是秋水样淡然的神色,那笑意将露未露,尤为引人入胜,“不过是见世叔对世兄关怀备至,有感而发而已……”话音轻轻地,有一抹扣人心弦的忧伤。云家父子面色一凝,方才想起薄家高堂早于多年前亡故,膝下除了薄佻白便剩一幺子,身患顽疾体弱多病,薄家重担经年来只维系于薄佻白一身。旁人只看的到那光辉璀璨的一面,饶是艳羡,却始终无法看见其背后的凄清与寡默。
思至此,云衍怀面上浮起淡淡愧色,上前一步握住薄佻白手腕,满怀歉意道:“为兄有错,实不该又提及玉缺表弟的伤心事……”他唤其玉缺,即为薄佻白的表字,岂料人如其名,玉缺玉缺,如玉般无暇,却始终像是缺失了一块什么。
颀白指尖蜻蜓点水般拂去对方热情的手,薄佻白微微一笑已是风华尽露,清凉声音含着一丝谦逊温文,不紧不慢的说着:“世兄过言,今日世叔做寿,愚弟本不该提及此以免扫兴,疏漏之处,还请世叔莫怪罪。”“哪里哪里。”云贺之面上一柔,“你久不曾来洛阳,如今既然到了,索性便在此游玩几日,虽说错过了牡丹旺季,但夏日游玩也自是有一番盛景,总好过你在淮南终日面对着账房,身心俱疲啊……”
“世叔说的即是,那么,便叨扰了。”薄佻白再后退一步,温润欠身,礼法周全,末了又道:“但有一事,是为世叔的贺礼。小侄自淮南出发前早已命人连夜赶工,完成后既当快马加鞭送达至此,屈指算来,当是今夜戌时正夜宴开席时,贺礼即到。”“哦?”云贺之饶有兴致道,“是何贺礼,竟需消耗如此人力物力?”“世叔可略微期待,至今晚宴席,必当揭晓。”佻白微微一笑,不做他说。
三人又浅聊几句,及至管家请了云贺之前去招呼宾客,只剩云衍怀与薄佻白二人,相对片刻,衍怀忽然似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将至唇际的茶盏,笑道:“对了,我听锦沃说你还带了一位客人来?这倒是稀奇,你我相熟多年都只有我引了人去叨扰你的机会,今儿是怎么了?你竟想开了,愿意把人往我府上带?”
“是你想多了。”薄佻白缓缓举起茶盏送到唇畔,沾露一饮,又放下,道,“天黑地滑,我的车驾惊了路人,那人又昏迷过去不辨身份,我也只好一路带来,待醒了再做赔礼。”
“原来如此。”云衍怀挑了挑眉,眼露戏谑,“听你之意,那必然不是个美人了……”“何以见得。”薄佻白微微品着茶,语气淡然。云衍怀低低笑开来:“若受惊的是个绝顶美人,你何故还肯陪我坐在这里闲磕牙?”
“在你眼中,我原不过一介贪色之徒?”薄佻白轻瞥他一眼,神色不变。
“非也非也!”锦衣公子饶是有趣的竖起一根手指晃了两晃,笑眯眯道,“我只好奇,依着你这不温不火的性子,日后相处究竟谁人能受的了?”
薄佻白原本还在品着茶,闻言才正式将茶盏撤下,目光似笑非笑瞥过去:“多说无益,你不过就是要打听那人底细罢了,与其听我说,不若你自己亲眼去看,如何?”
“如此甚好!”云衍怀登时眉开眼笑,“我正想尽一尽地主之谊,希望那位是个美人最好。”话音方落,一柄玉扇不轻不重击在他额头,薄佻白睨他一眼:“色极是也。”
西苑“梨花轩”。
天将暮,靛青的瓦片上还有涔涔未干的雨迹,被那暮光一照,颇有些碧玉明堂琉璃瓦之感。被唤作梨花轩,却连一株梨花都没有,只在院里种了大片大片的蔓草,绵延葳蕤,中央圈了一口澄澈的水塘,漫漫清荷绕池开,天光乍泄时,便如同一湖晶莹的璞玉,剔透如洗。
那少年只披了一件湖水绿的绯薄衫子,半敞了怀露出轻柔如纱的里衣,赤着脚在雨花石小径间跌跌撞撞的跑,绕来绕去一脸迷茫,像只麋鹿般找不着北。云薄二人甫一踏进西苑,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少年正提着松垮的衣裳,整个人犹如一只绿蝴蝶在蔓草间翩飞,露出一双细长白皙的小腿,清辉映照下,晶莹甚过山涧泉水。身后不远有几个云府的奴仆正大张着嘴错愕的望着他,阻拦不是,不拦,又全无礼法。只得讪讪的跟在少年屁股后面,被戏弄的团团转。少年却似乎并无逗弄之意,只是慌里慌张的,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是……”云薄二人生生顿住脚,只见云衍怀咽了咽喉结,看看不远处衣衫凌乱的少年,再看看身旁清淡雅致,永远一丝不苟的男子,“这就……是了?”
薄佻白的目光淡淡凝视着远方:“嗯。”
云衍怀回过神,晃了晃头有些恍惚:“我说,你这究竟是在哪里撞的,撞来这么一个宝贝……”没有回音。
“嗳?”云衍怀反映过来,却见薄佻白已经提步向前,不紧不慢的朝着那少年走近,连忙也跟上,及至近处尚能听到奴仆们敢怒不敢言的慌音:“小公子,小公子您到底在找什么呀?……”少年不吭声,只是蹙着秀气的眉毛,低着头在小径两边的蔓草丛里扒扒捡捡,的确是在找什么东西。
薄佻白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看着,只见那一汪墨发溪水般柔顺的从他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