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两人背靠着睡在一起,听到对方渐渐呼吸绵长长歌才入睡,半夜口渴起身才发现许晨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在发呆,又像是根本没有睡着过,他漆黑的眼睛像在黑夜下的海面,很难让人说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
长歌定定地看着他,刚喝过水的嗓子还是干涩得厉害,他叫他:“许晨……”
叫了几声,他才如梦初醒般的回神,露出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笑:“怎么了?”
你是不是心里难受,可是你又为什么不向我提及这些?对于你的苦难抑或是伤疤,你总是绝口不提三缄其口,总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像从来没有任何灾难落到你身上。
许晨啊许晨,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难道相爱,不是应该是分享与分担共存吗?
长歌垂下眼睛,有些粗鲁地用力吻了吻他,最后低声说:“陪我去喝酒吧。”
许晨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乖顺地点头:“好。”
两人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准备出门,在之前又搂抱在一起交换了一个吻。
长歌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因此许晨紧挨着他,握着他的手也稍微用了些力道,该怎么安慰他他不知道,而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让对方知道––我在这里。
他们之间的默契是这样的,比如许晨不开心的时候长歌不会逼问,当长歌不开口,许晨也只会安静的陪伴和等待。
几乎没有任何对话,两人在空中轻碰酒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从喉头一路滑进胃部,似乎能让那些郁结于心的乌云都能烟消云散。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许晨不太能喝酒,很快就一脸醉意地伏在桌子上,身体瘫软成泥。
长歌依旧目光清明,只是脸上泛着微微的红,他低着头,安静地长久地凝视着他的爱人,在漫长的时间中像要化成一座雕塑,半天,他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对方的鬓角。
已是深夜,这座城市依旧灯火通明,照得本该漆黑的夜也光明了几分,是啊,这是一座不夜城。有极小极遥远的星在天际,幽幽闪着不可触碰的一点点光亮。
在橘黄色的灯光下,长歌背着许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南康曾经写过一段话,他说他看到老公喝了酒很高兴,这样别人看得出来他醉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搀扶着他。
长歌没有在意过旁人的眼光了,这一次,他刻意留意了那些路人的目光,和平时里两人在一起时投来的目光确确实实大相径庭。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揣摩那些人的恶意究竟从何而来,不过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心思细腻的爱人原来忍受了那么多的不善和屈辱却仍然笑容满面的同自己站在一起。
以长歌的性子来说,他完全不在意这些,但因此让许晨受委屈,他不得不重视和在意。
长歌想起许父发给他的一条消息::“让他回归正常人的道路上吧,他根本承受不住。”
长歌眼神黯了黯,让他……回归吗?
许晨趴在长歌肩头,半睁开眼看着对方的侧脸,他想起两年前那个下雪的夜晚,长歌明明酒量很好还要装醉,让自己搀扶着他,最后在那片人工湖旁边吻了自己,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许晨伸长脖子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见他偏过头,又羞涩的趴回长歌肩上,假装自己不过是喝醉了。
长歌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停了停,托着他的屁股往上送,才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里,许晨冲进厕所抱着马桶吐得晕天暗地,长歌想过去帮他顺顺背,许晨做了个拒绝的手势,长歌只有停止,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身去了厨房,端来一杯蜂蜜水给他,许晨漱了漱口,又喝了几口,小声跟长歌说了声“谢谢”。
等帮许晨洗好脸擦干净身体,抱上床,已是晨光熹微,大概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这是近半个月以来许晨第一次没有任何障碍的入睡。
长歌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看着他从梦中惊醒,看着他泪流满面说着胡话:“长歌,你说谁不是满身污秽的活在这世间的呢?既然谁也不见得有多干净,那些人又是凭借什么来支撑起他们那一张张自以为是自以为清高脱俗的嘴脸呢?”
“长歌,长歌……”他哑着嗓子一遍遍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他哽咽得语不成句,“我怎么觉得,连活着都成了负担?我好累啊,是不是只有死才是唯一的,唯一的解脱?”
长歌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办法给他答案,他只是那么远远地无望地看着他,胸腔里的那东西像被捏烂了一样的痛着,他面上却没有透露出半分情绪。
点烟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颤抖,点了点好几次,才终于缓慢地燃了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将那该死的有害气体全数吞下,借以寻找一点点的慰藉。
在烟雾缭绕中,长歌的眉目变得模糊起来。
见他过笑容的,就会知道他的眼泪有多叫人心痛。
是啊,他原本该快乐的,长歌甚至一向自负的认为自己能给他快乐,可现在看来,他好像是做错了,那犹在梦中还带着满脸泪痕的人,真的是他曾经那个像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男孩吗,可令他不快乐的,偏偏就是自己啊。
烟,他原本早戒了,这下却像重伤者最后的的镇痛剂。
醒来时摸到湿透的枕头,许晨吓了一跳,因为宿醉脑子不太清楚,他揉着自己一团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