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哲夸张地安慰贝嘉,惹得贝嘉咯咯直笑,表情也恢复开朗。
「其实,真让我去台湾我还舍不得离开外婆呢。我只是想见一见爸爸,我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你没见过你爸爸吗?」理哲诧异不已。
「没有。他从没回来过,只是每年寄一笔生活费给我跟外婆。」
「连照片也没见过?」
「没有。外婆只有我妈妈的照片,没有我爸爸的照片。」
事情似有蹊跷,理哲忍不住猜疑,「爸爸」恐怕是贝嘉的外婆杜撰的,贝嘉恐怕是父不详的私生女;可是,生活费呢?难道也是外婆的自编自演?
有一刹那,理哲冲动得想叫贝嘉带他去拜访她的外婆,但查明真相又如何?徒然让贝嘉伤心而已;况且,他有什么立场多管闲事?他宁愿猜错。
「啊!老头,我看到老头了。」贝嘉忽然抓住理哲的手,压低声音说。
理哲也看到了。老头站在一棵爬满藤蔓的大树后,正悠悠哉哉啃着青草。
「别惊动它,你从这头过去,我从另一头过去,我抄。」理哲立即分配任务,一副行动总指挥的架势。
他们蹑手蹑脚地接近老头,目标是绑着老头的那根麻绳。他们几乎同时冲向麻绳,不料老头早有防备,围,麻绳随之滑过草地。
眼看情势紧急,贝嘉竟纵身飞扑上前,右手及时抓到麻绳的尾梢;但老头蛮力可怕,麻绳仍自她手中滑脱,她颓然趴在草地上。
「有没有事?」理哲赶来扶起贝嘉,关心地询问。
「不要紧。」贝嘉说,眉心却皱成一团。
理哲立刻扳开她的右手,只见她的手心被麻绳磨出一道刺目的红印。
「这叫不要紧?」理哲看贝嘉一眼,不容否决地把她按坐在草地上。「你等着,老头就交给我。」
「你一个人行吗?」贝嘉有些担心。
「行。穆罕默德说过,走不到山就让山走向你。」
贝嘉不懂穆罕默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很快就发觉理哲简直不要命了。
只见理哲大摇大摆地走向逃到灌木丛边的老头,在它跟前不到两公尺处停下,气定神闲地微笑。
只见老头盯住理哲,示威地对理哲龇一下牙,一脸谁怕谁的拽样。
理哲瞪着老头挑衅地叫:
「喂!丑羊、笨羊、呆羊、烤羊、炸羊——」
「别叫它羊啊!」
贝嘉紧急劝止,却如火上加油!老头陡地四蹄齐飞、怒气奔腾地冲向理哲。
理哲当然拔腿怏逃,老头则穷追不舍。
理哲跑向一棵相思树,绕着树干拼命快逃,老头也绕着树干拼命追赶,长长的麻绳在树干下绕出一个圈、两个圈、三个圈!
理哲跟老头的距离近得分不清谁在追谁。理哲忽然弯身拾起麻绳,边跑边缠上相思树的树干,紧紧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将麻绳打结,老头终于动弹不得。
至此,贝嘉完全明了理哲的战术,好似看了场精采的警匪追逐,乐不可支地鼓掌大笑。
理哲也才放松地喘口气,忿忿训诫老头:
「哼!服了吧!再嚣张啊!再嚣张就永远绑住你,让你变化石。」
老头哪里还敢嚣张,它可怜兮兮地看向贝嘉。
「看我也没用。」贝嘉硬起心肠对老头横眉竖目。「谁教你不乖?你就好好罚站、好好反省吧!」
「对!好好反省,等你表现出真心改过的样子才放你。」理哲恩威并施,忽然想到什么又嚷起来:「啊!我的东西,忙着抓羊不晓得扔在哪里了。」
「在这儿,我好好帮你保管着。」贝嘉手上举起两件东西,正是理哲的铅笔跟素描簿。
理哲安下心,大步走向贝嘉,一屁股在她的身边坐下。
「你画的吗?不错啊。」贝嘉迳自翻开素描簿,一张张看过,忽然停住。「这张怪怪的。」
「哪一张?」理哲凑脸过来看,是风狮爷,一尊矗立于田野、相传可驱魔辟邪的狮面石像。理哲也觉得画得不甚满意,嘴巴却硬是逞强。「哪有怪怪的?」
「真的有。」贝嘉说着便挥动铅笔修改,理哲想阻止已来不及。
只是随意改动几处,风狮爷顿时变得活灵活现、虎虎生威,理哲不得不甘拜下风。
「你一定学过素描。」理哲想当然耳地说。
「素描还需要学吗?」贝嘉奇怪地反问。
明知贝嘉没有嘲讽的意思,理哲心里还是不舒服。他勤学过几年犹无法运笔自如,她竟认为不必学,她的话真教他不平衡。
「不必学?是吗?你画个什么给我看,画得好我就相信不必学。」
贝嘉笑一下,翻至空白的画页接受挑战。她环顾四周,从山坡、野花、石头移向树木,最后把目光转回理哲的脸。
「画你好了,你的脸看起来比较难画。」
什么叫做他的脸比较难画?干脆说他的脸比较难看好了。理哲正想抗议,贝嘉却扬声制止他。
「喂!不要动,你动来动去我怎么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理哲僵着脸,连一只小飞蝇停在额头,弄得额头搔痒难耐也不敢伸手去赶。谁教他要跟个小鬼计较?这大概就叫自作自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