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走了过去,坐在床沿边,“今儿又怎么了?”
“咳咳……”阿七咳嗽了几声,安容的心倏地收紧,赶紧给他拍拍后背顺顺气。
“起来,别躺着。”
阿七咳嗽得激烈,脸色涨红,听安容的话,坐起了身,这才好受了点。接过安容递来的一杯水,“咕噜”一口全给喝了,嗓子有了滋润,没刚才那般燥-痒,胸口还大力地喘着气。
阿七垂着头,没看安容,自个儿在扣自个儿的手指头,安容顺着他的目光瞥去,却看到了他手上破了一道血口子。
安容抓起阿七的手腕,隐隐的心疼,“手怎么呢?”
这话问出口,安容方才意识了过来,这人之前收拾碎碗,一定是那个时候不小心刮伤的。
安容叹声气,也没再说什么,半晌,才想了起来,自己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饭呢。阿七中午也是给他端饭送菜才打翻了盘子。
“要不要去醉仙楼吃饭?”安容讨好问道。
阿七这才给出点反应,抬起头,直愣愣地来了句,“我在外面吃过了。”
安容脸色一沉,其实心里有点哭笑不得,这人明摆着跟他闹脾气,所以也不管他饿没饿肚子,先把自己肚子填饱了。
“我下去,吃饭。”丢下这么一句,安容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半个时辰后,安容回来了,瞥了眼床上的人,侧躺着一动不动,以为他睡了。径自走到桌子前,翻了翻书,纸业莎莎的响动,阿七听得一清二楚,他没睡着,只是心里的气没消,不想跟安容说话罢了。
躺在床上,无所事事,阿七睁着眼睛想了许多,他要是但凡识点字,大概就不会整天疑神疑鬼,围着安容转了。他可以写字,可以看书,还可以弹琴呢。可这些,他通通都不会。在长春院呆了那么长时间,也只学了点如何伺候主子的本事。
“你有时候,会不会在心底嘲笑我不识字啊。”本以为熟睡的人,突然从床上蹿了起来,还问了这么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安容突然间懵住了。
见安容僵滞的表情,阿七有些急了,从床上爬起来,鞋子都没顾上穿,奔到了安容的桌前。
安容一下子把他按到了凳子上,把他的脚提到自己腿上,厉声责备,“咳嗽的人,还这么不知轻重!”
阿七见他没回答自己刚才的话,又问了遍,“你会不会嘲笑我啊?”
安容冷凝的神色缓了缓。故意凑到阿七的耳边,吹了吹气,阿七只觉着耳边一阵暖暖的气息,然后便听见这人在私语,“不识字没什么,在床上,懂得多就行……”
阿七听得面红耳赤,狠狠推开安容,却忘了自己的脚还搁在他腿上,袭击不成,自己反倒差点摔了地,还好安容从后背扶住了他。
假装镇定,阿七强撑着临危不乱的姿势,笔直地坐立在凳子上。安容被他的装模作样逗乐了,捏捏了他的脸,“还装呢。”
最后的收场,就是两人不知怎的闹到了床上,情深之时,阿七的眼神迷离,脸颊还有些坨红,喃喃自语,“你说,我在床上懂得多吗?”
谁知这话更加兴奋了安容,一次又一次的浪潮,扑打在古板僵硬的礁石上……
最终阿七是彻底认了输,他发现,他不光不识字,连床上懂的都没安容多。
情-潮渐退,两人躺在床上,夜风从窗户吹来,拂起床前的帷幔,泄了榻间的旖旎情-事。
“我下月初三要参加科考。”沉默间,安容来了一句。
阿七扭头看着安容,似乎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安容也侧头望着他,笑了笑,“想当状元夫人吗?”
“你要去考状元啊。”
原来他这段时间日日看书就是为了这个,只是,他该告诉自己的,那日他去了沈府,或许连那个沈公子都知晓他的心思,他却瞒着自己。
霎那间,阿七想起了小时候看的一出折子戏,平生就看过那一回,还是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村里来了个戏班子,给大家唱了三天的戏。小孩子图热闹,都爱往那戏台子底下钻,阿七被逼着在家里干活,第三天的时候才得了空溜了出去,乌压压站满了人,阿七瞧不见,于是便爬上了树。
黑头白面粉脸盘,还有头上珠宝翡翠的头饰,阿七看得开心,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出故事。后来年岁渐长,总听得村里的妇孺们谈论那一出好几年前的戏,阿七这才知道——戏名叫《姻缘误》,男子考取状元后,抛弃糟糠之妻,成了驸马的故事。
阿七想,这状元真不是个好词儿,跟负心汉差不多一个意思,从小根深蒂固的观念,很难去扭转。
安容看阿七没说话,似有所思,把他往怀里搂了搂。
“热……”阿七止住了安容的动作。
也许是真嫌热,也许是推拒之言,谁知道呢。
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阿七想把这个戏说给安容听,仔细想想又作罢了,两个原因使然:其一,安容是个读书人,他该听过的;其二,自己是个男的,不能跟戏里的糟糠之妻相类比。
各怀心事,两人各自占一方,在夏夜的清风里,渐渐睡过去了。
自从阿七知道了安容的意图,心里虽不痛快,但也一心一意盼着他好,这不白天的时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又是给他磨墨,又是扇风,又是端茶送水的,伺候起来无微不至。
阿七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安容看书觉着累了,两人就耳鬓厮磨一阵儿,说些悄悄话,净是些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