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都没休息好,唐总的发型保持不住了,额头甩下几缕头发,平时习惯性扬着的下巴也疲惫地垂了下来。江流也是个眼圈乌黑的样子,强撑着面无表情,仿佛老了几岁。
“带烟了吗?”
唐家祥这才反应过来,江流身上的异味是烟味。他从没见过他吸烟,所以也尽量克制自己,在他面前不吸烟。
不等他回答,江流疲惫地坐到花园的长椅上。于是他什么都不问了,掏出大衣兜儿里的烟,递给他。
江流愣了一会儿神儿,接过来,抽出一支。手抖得厉害,还没放到嘴里,就掉到了地上。
唐家祥抢先弯腰去捡,烟还没碰到,一个身体就靠过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江流摇摇欲坠地靠在了唐家祥怀里。
失控。
这是唐家祥从来没有见过的江流。一直以来,这位高傲的教授都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各种场合里做着最合适的事,和人保持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但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失控了。
唐家祥庆幸此刻在他身边的是自己,不是因为碰巧遇到了这个人脆弱的时候,而是来自于江流身上难得的信任。他决定什么都不问,收紧了手臂,希望能传给他些许温暖,等他慢慢敞开心扉,对他倾诉所有。
妇女主任们匆匆赶到校医院的时候,玉珍已经醒了。妇女们吵吵闹闹地把玉珍从里到外问了个遍,一大早吵得护士来呵斥了一番。
“说真的,玉珍命好,晕倒都有人接着,还是这么好的病房。”即便压低声音,也掩藏不住言语中那一缕酸。
“啧啧,就知道说这些没用的,谁去宿舍把玉珍的东西拿过来,再去买点水果。”
妇女们正张罗着,江流和唐家祥大包小包地进来了,水果和生活用品也带来了。
江流神色如常地扫视了一周,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两人有条不紊地收拾起东西,唐家祥还知道点个头,和各位妇女们打个招呼,江流则视这一屋子人为空气。
“刚从食堂打来的菜粥,还热着。”
玉珍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十几年没见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对他递来的冒着热气的粥,和他这样的行为,感到难以置信。
法学院江教授的对象,竟然是山西来的妇女主任?!并且江教授还主动要求她住到自己家里?!要知道,宜园1号楼的303室可是全院女生心之向往的圣地啊!
唐家祥只是开车在学校里兜了几圈,就听到留言纷纷。他很想炫耀自己曾经进入过那间神秘的303室,见识过江流高于常人的品味。虽然只是喝了一杯茶,品评了一下墙上那件精致装裱的木梳,只因那场雷雨太过短暂,他还来不及再近一步,就该走了。
周四是他们约定一起共进晚餐的日子。只要是江流有空暇,唐家祥的时间表就会想他靠拢,什么会议客户通通见鬼去吧!
接了这个基层培训的课之后,见面的时间由三点半推迟到四点半,再加上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唐家祥真想劝江流辞了工作,他养得起他,也特别想养他!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是谁?他有预感,她会搅乱他们一直以来建立的良好关系,并会阻碍他们进一步发展。
远远看到江流从明德楼出来,稳步走下法学院的台阶,唐家祥像是在欣赏一幅美丽的风景画。他冷峻的气质天生就该学法律,一袭黑色的呢子风衣衬出他修长流畅的身体线条,唐家祥不禁自傲于自己的品味——那件大衣是他去莫斯科出差给江流带回来的礼物。
然而,后面煞风景的出现了张玉珍,让唐家祥嫌恶地移开了视线。
江流回头和张玉珍交待了几句,径直走向唐家祥的车,而张玉珍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系好安全带,江流招呼:“走吧!”
唐家祥像忠诚地骑士一样,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张玉珍拿着江流刚刚配好家门钥匙,心情复杂地目送他们离去。
第4章 三
不光整个法学院,跟张玉珍同行的妇女们也很奇怪,平时不声不响的玉珍,怎么就和咱们的法律老师那么熟,都住到人家家里去了!那可是个大教授啊!
玉珍只好搪塞:“当年在东北老家,江老师和我家建国都是我们村的插队知青。”这才把话说清楚。
都是实话。张玉珍当年是村支书的女儿,亲眼看见他现在的丈夫、当时的生产队长韩建国,领着从上海来的知青到家里吃饭。大兴安岭的双清山山坳,老家的土房子里,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江流。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现今难得的革命感情让各位妇女感动不已,然而玉珍的内心却难以平复。
简单地说,江流现在就是拿把刀捅了她,她都不会求救的。那是她的报应。
可多年之后再见,竟会对他这般关怀,生活学习都极尽帮助,虽然还是冷言冷语的,但其中的善意玉珍还是能体会得到的。
所有的一切都让她焦虑,不仅仅是无法理解,那是一种心虚和良心不安。
早早就让秘书订了“乌篷船”最好的位置,唐家祥非常期待这一天。这是他们认识三年的纪念日。
他并没有刻意记得这一天,只是秘书帮他收拾办公桌的时候,找到了积压在文件堆下面的一张请柬,那是他们相遇的酒会请柬。
一定要给他一个惊喜,唐家祥在心里盘算着,江流却若有所思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