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陆雨舟所说,杨律家的保姆在晚自修开始以前,来到了他们寝室。那是一位相貌端庄的女士,乌黑油亮的长发在脑后盘作一个小髻,发际线往后偏移,露着光亮饱满的额头。她的相貌端丽,如果不是早听说她的身份,程业鑫一定以为她是什么人的母亲。
她同杨家父子一样不苟言笑,进门以后礼貌而疏远地对几个少年打了招呼,便开始一言不发地自顾自整理留给杨律的那张床位。程业鑫他们往教室去了,她还留在寝室里布置,工作做得一丝不苟,似乎那张床位真会有人来睡似的。
为此,程业鑫再度产生了怀疑,而顾语瞳他们很确定地告诉他,杨律绝对不会来。
新的班级,新的学生,开学的第一个晚自习没有安排上课。上课铃声响起以后,学生们按照平时彼此之间的熟悉程度自主安排着座位,大家吵吵嚷嚷,分明没有安静自习的意思。
程业鑫找到了以前(7)班的朋友,和他们坐在一处,闲聊时往教室的各处寻找了一番,发现杨律独自坐在后排最靠近卫生角的位置,与他同桌的座位上丢了一本书,大概是某位同学占了座位,此时又没有坐在他的身旁。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在聊天和谈笑,只有杨律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手中捧着一本书端看着,面无表情、与世无争,好像和周围热闹的一切不相关。想起上回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的事,程业鑫不禁想,不知道杨律之后有没有被他的爸爸责骂?不过,那位杨老师看起来人很斯文,应该不会骂人。不像袁素馨,程业鑫猜想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让袁素馨知道了,非得被她用衣架子狠狠抽一顿不可。
虽说杨律这人冷漠又高傲,目中无人,不过为保自己不被画室开除而向家长告状这件事,程业鑫自知做的不厚道。那之后他每每想起,心里总觉得不太舒坦,既然现在又见到了杨律,他们还是同班同学,程业鑫琢磨着这几天得找机会向他道个歉。不过,程业鑫转念又想,哪怕他向杨律道歉,按照杨律的个性,也没有原谅与否的区别。
全班的学生吵闹了半个晚自习,课间休息时间更是和其他班级的同学互相串门,上课铃响起以后,又闹了十几分钟。终于,前往办公室觐见班主任的顾语瞳回来了。他走上讲台,往黑板上敲了好几回,俨然一副小老师的架势。
上高一时,顾语瞳已是班上的班长,如今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是他的旧部下,在他的示意下,同学们渐渐地安静下来了。
“罗老师等会儿过来。在她过来以前,我们先把座位安排好吧。从其他班上转来的同学可能不知道,这里特别说明,我们班的规矩是随缘。大家抽签决定坐在哪里,和谁同桌。座位决定下来以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今后一个学期同桌不能调换,以免影响同学们之间的团结友爱。”他从讲台下方拿出一只纸箱,“现在大家上来抽签吧,每个人只能抽一张。”
立即有人举手询问:“要是男女抽到同桌怎么办?”
顾语瞳推了推眼镜,反问:“你是不想和男生同桌,还是不想和女生同桌?”
那个同学迟疑着难以作答,有一个女生凑到她的耳边说了几句,她马上没有异议地摆手,说:“抽吧!”
程业鑫原本的班级在安排座位时,也选择这种随机的方式。这样的抽取方式下,当然有可能抽到男女同桌,不过按照以往的习惯,抽到的人多半会找到合适的人偷偷地对调写着座位的小纸片,最终整个班级无一例外地没有男女同桌。
在顾语瞳的安排下,众人闹哄哄地冲上了讲台,纷纷地从纸箱里抽取自己的座位号,场面顷刻间变得难以控制。顾语瞳的帮手们立即出现在讲台上,要么参与控制局面,要么制造更大的混乱,更不乏玩闹性质的拳打脚踢,吵闹得仿佛能把天花板掀翻。
说是每人只能拿一张座位号,可被委派的(7)班旧友却抓回了一大把,来到程业鑫他们中间,大家一起瓜分完毕后,又将余下的纸片送给懒得上讲台纷抢的女生。
“大家都拿到座位号了吗?”顾语瞳的双手拢在嘴边,仰天大喊道,“大家都拿到座位号了吗?!拿到以后赶快换座位,班主任等会儿要来了!”
程业鑫看着手里的小纸片,在教室里寻找着对应的座位,找到以后,和友人们作别,走了过去。没想到走到半路,他居然和杨律走进了同一条过道里。两人的脚步同时停住,程业鑫见他垂着眼眸没有理会自己,便往旁边让了些空间,让他通过。
“喂,你坐哪儿?”陆雨舟突然从后方扑过来,将手中的小纸片和程业鑫的做了对调,“和你换个座位。”
程业鑫云里雾里,不免犹疑道:“你抽到什么糟糕的位置了?卫生角旁还是第一排?”但他仔细一看座位号,发现这个座位分明位于教室的中间。
“好位置,让你和一个大美人坐在一起。”陆雨舟信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转身要走,却被程业鑫抓住了衣服后领。
程业鑫找到了这个座位号对应的位置,看到杨律已经坐在了那个座位的旁边。他的心中一梗,把陆雨舟拉回来,问:“你为什么不和他坐?”
陆雨舟翻了个白眼,说:“去年我和他坐了一个学期,他一整个学期没和我说一句话。整天像个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坐在旁边,身上冒着一股冷气,换你试试?”
“我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