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扬一时瞠目结舌,思维停滞,就连叶秋和谢三笑在外头也是胆战心惊,认识这般多年真是从未见过贝勒爷出过这么大火气,我的乖乖,太他娘的骇人了……
傅明声音一停就只剩下满屋子诡异的静默,陆清扬理了理思绪,这才发现自己当真是一意孤行了,丢了军火不说,还弄得三爷不能继续“活”着,可他又如何能料到一哥这般逼真的行事竟然只是演戏……
傅明停了好一会才粗声问道,“三爷如今当真活着?”
陆清扬愣愣地点了点头,傅明又问,“可下葬的明明就是三爷本人?”
陆清扬答,“易了容,本就是想用这法子偷梁换柱的,若早知有翻案的一日,我也就不会选择仓促行事了,一哥,对不起。”
傅明心里也是发飘,想着好在他是提前行事了,不然真让他额娘得手了,他日后还如何面对敬学?想到段敬学是被自己兄弟藏起来的,又是一肚火,连着那一点点的得幸心情都悉数湮灭,语气不善地说道,“把敬学带回来。”
不想陆清扬却是一脸恐慌地说道,“我只求了三爷的命,三少真不是我藏起来的,一哥!”
傅明自然不信,有些失笑,说道,“老六,不要再多说了,他一个人不可能离开北京,定是你们之中的谁给藏了起来,趁我还有耐心之时,快些告诉我。”
陆清扬眉头一皱,想了想却是问道,“三少如何是一个人走的?段府的老师不是也不见了么?”
傅明一愣神,徐品帆?他这几天冲昏了头还真没注意徐品帆在与不在,若是他也不见了……傅明突然问道,“谁吃了货?”
陆清扬抿了抿嘴,还是如实答道,“安清帮。”
傅明眉头一跳,好你个徐品帆,竟然把我媳妇儿拐到安清帮去?!陆清扬看着傅明脸上阴晴不定,犹豫着问道,“你是怀疑安清帮掳的人?”
傅明森森说道,“徐品帆本就是安清帮的人,这次严肃在这里顺手牵了我的货,他自然可以带着敬学混回去。”
陆清扬喝了口茶,冷不丁说道,“一哥,你总是怀疑我们藏起了三少,为何从来不想可是三少自己想走的?”
“他有什么好走的?”傅明随口回出的话却是蓦然顿住,是啊,他有什么好走的?随心所欲时就是他告饶嚎叫都不会停手,可劲儿地心疼,一旦出事却又不分青红皂白把人往死里折腾,自己知道自己这是将计就计,可凭什么他就得察觉?被那样羞辱、刺伤为何还敢肯定这人的心始终会是向着自己的?
伤心欲绝、切肤之痛,祖奶奶过世他的悲愤三分是演七分为真,可他的敬学,没了爷爷、没了爹却连悲愤的余地都没有,因为正是自己为了这所谓的“将计就计”彻底堵死了他所有的后路,他还凭的什么敢说这人总会理解自己?
傅明纷乱的脑子里又轻轻飘进陆清扬淡淡的声音,他说,“人与人最基本的是信任,最难为的也还是信任,一哥,你行事前从未想过要与三少敞开来说可是因为心里多少还是对三少存着顾忌的?三少从小就心思细腻、敏感聪慧,就算你日后同他说你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引出幕后黑手而不得不演的戏码,他的心就当真能毫无痕迹?”
就像你甩了人一巴掌说我是为了你好,那一巴掌的五指红痕就能立即消散?
这时候脑子里真真切切地想起了当日在胭脂楼,段敬学那一声声越来越透心凉的质问里又饱含着怎样的期待与渴望,又是怎样被自己一步步碾得粉碎,他还在说,“你信不信?”
是啊,自己做了这么多混账事情却仍能得他一句“信就跟我回家”,受了那么多委屈和折辱竟然还能笑着说“我就知道他会答应”,那一声“哥”喊得他肝肠寸断,他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还要想着演下去,将他的敬学折磨成这样?!他的敬学,那么隐忍,那么可爱,那么惹人心疼,可是他却把他弄丢了……
傅明恍恍惚惚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段敬学自己依照个人意愿想走的念头他有想过却从不敢细想,如今教老六轻轻松松点破,心里头已是一片悲凉,他的敬学终于忍受不了他从他身边逃走了……
操他大爷的!他绝不能容忍!他傅明看上的人岂是他想走就能走的?!如今段敬学是带着对他莫大的误解才愤然离去,而他傅明就是死,也要清清白白死在段敬学眼前!他,一定会找到他!一定!
而此时此刻,被认定自己凭着自己两条腿逃走的主儿,却是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纵然眼睛看不见,也还是将一手的瓜子嗑得嘎嘣脆,段立人看着自己儿子好歹有了起色的身子,眉宇间的忧思到底是散了些。
当日他莫名其妙被人弄晕了之后,一觉醒来尚来不及心惊就看到了敬学躺在他旁边,看样子是在马车上,正好徐先生探头进来,看到他醒了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遍,原是有高人相助,请了安清帮的人救了他,而段敬学虽是被人敲晕了强硬带上的,可醒来后却也没有闹腾,徐品帆只当他是因为有三爷陪着才安下心,三爷却知道绝非这般简单。
段敬学知道自己这是要跟着严肃去上海,身边跟着老爹还有老师,自然不担心家里的母亲会收不到消息,家里那头算是放了心,一门心思可就摆到了傅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