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这是个朴素的美人。漂亮的女人多数要经过精心装扮才能显出漂亮,不漂亮的女人打扮得当也会变漂亮。严无咎虽喜欢天然美丽的东西,但是在美丽的东西上加上美丽的修饰,相得益彰,他也不反对。
来自平阴的玫瑰花如不养护,早晨摘下,下午就会枯萎。严无咎养了几支在水里,暂时还新鲜着,有一支是花蕊的,欲开还闭。
陶云出跟着严无咎回到他府上。严无咎带着她穿过回廊,来到院中小亭里,石桌上摆着正是那平阴来的玫瑰花。
严无咎请陶云出坐下,嘱咐仆人们送茶上来。然后伸手去拿那一枝玫瑰。
“有刺。”陶云出出言阻止他。
“谢娘子提醒。”
玫瑰的刺密密麻麻的,比月季和蔷薇刺多得多了。严无咎拿过手套,装模作样地套上,取下那一枝玫瑰,用刀削去上面的刺,再截下短短一支,插到陶云出的发髻上。
很好,美人吓傻了。
不过陶云出的表情与其说是吓傻了,不如说是一言难尽,脸色非常之奇怪,好像看到狗下了鸡蛋那样。
严无咎再次证明了,所有调情的手段对这位美人都没有效果,如果这位美人是男性,那么只能冠以一词——“不解风情”。这美人是女性,那只能换一个词了——“未经人事”。
严无咎将仆人送上来的茶端给陶云出,说:“娘子喜欢这玫瑰吗?”
“还行。”陶云出就这么当着严无咎的面把玫瑰从发髻上扯了下来,拿在手上看了看,嗅了嗅,说,“但是味道不够浓。”
“哦,是吗?”
“嗯,这是平地生的吧?山谷里的气味更浓些。”
“娘子上回赠予在下的那些糖,可是用这玫瑰作的?”
“不是。”陶云出说,“那些是我自己种的,没这么好看,但是比这个香。我那些是单瓣的,你看,这个是重瓣的。”
“如蒙娘子不弃,可否赠在下几粒玫瑰种子?”
陶云出看了看玫瑰,又看了看严无咎,说:“你别老是叫我娘子,叫我名字。还有,说话直接点。”
严无咎终于发现这位美人哪里不对劲了。任何真人以上的人对每个人类的口语都能听懂,并很少去区分他们有什么不同,毕竟能够修炼至真人以上,都具备“大智”的部分传承,语言根本不是问题,而且对着人类说话,自然能化出当时当代的语言。而只有像严无咎这样,在不同世代的不同种族的人类群体中都呆过的人,才能分辨出来这其中有什么不一样。
陶云出说出来的话严无咎全部都能听懂,他仔细辨别,发现这好像是仙人们通用,直呼姓名,不用尊称和谦称,什么话都直接说。
严无咎再次开启他的透视眼,再次扫了一下,没错,还是凡人,十八岁零一个月,女性。
“这……你是让我叫你云出?”
陶云出扫了严无咎一眼,说:“你要不叫姓也可以,随便你。但是别再叫我娘子。”
“那好吧,云出,可以送我几粒玫瑰种子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今天没带身上,再说你不是说要帮我想个主意得到那只乌龟吗?”
“这个简单,我有一只很像那只乌龟的乌龟。”严无咎指了指花园里的池塘,刚才过来时,他破戒化了一只乌龟在那儿,“趁夜深人静,我们去把它换出来。”
陶云出说:“我看看你的龟。”
严无咎把那只龟拎了过来,放在桌子上。
陶云出仔细看了看,说:“化得还挺像的。”
“嗯?”
“我是说,长得挺像,但是你这只龟的寿命可以有多久?”
“这只大概可以活一百年吧?”
神人可以化生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寿命长短随意拿捏。像他这样的仙人体,化出来的东西能活一百年不错了,换算成幽冥年也就不到半年。
陶云出摇摇头:“你看,你拿一只能活一百年的龟,换一只能活千百万年的龟,人家要吃亏了。”
“可是你拿的一锭黄金也不太对呀?”这女子怎么知道那龟可以活千百万年?
“黄金也可以千百万年不朽的。”陶云出眼中隐藏的是什么?笑意?
“所以你是拿和那只乌龟差不多大小的黄金去换它?就因为黄金千百万年不朽?”
“保存得好的话应该是这样。”陶云出看起来又一本正经了。
还能找到什么东西在人间界千百万年不朽?严无咎感觉自己的思维被陶云出带进了奇怪的地方,他于是说:“石头保存好的话也千百万年不朽。”
“但是你拿石头给人换乌龟,人家肯吗?”
“今天你拿黄金换,人家好像也不肯。”
亭子里一片静默。自从陶云出让严无咎有话直说之后,场面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话说回来,从无何有之乡修炼出来的三十万年来,严无咎还从来没遇到过可以让他抬杠抬起来的人。这大概是传说中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觉得我的办法可行,如果你觉得人家要吃亏,可以把那金子再扔进寺庙里,这样就好了。”严无咎不无嘲讽地道。
陶云出也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故意做作,竟然对着这句嘲讽点了点头,非常赞许地说:“你这个主意非常好。”
严无咎心里想:十天前他还说情愿陪这美人在人间一世,每天吃她做的糖果,假如是这种状态的话,估计陪上十天,他的火气会比《人间美食——炮炙篇》被烧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