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涛院住着挺好的,知味堂的饭吃着挺香,学堂听主簿大人、典学大人讲学也不觉得枯燥,更何况林长照与他朝夕不离。孟时涯从未觉得日子这般惬意过。
孟府的书童荻秋也是个能人,不知道从哪里想来的主意,每日扮作送菜的小厮,给孟时涯传递外面的消息。孟时涯并不避讳林长照,有时候还特意叫他一起来听。荻秋说话有趣,手舞足蹈地像个小孩子,林长照对荻秋很是喜欢,常常把贺之照送给他的糕点分给荻秋。
这日午后,孟时涯跟徐绍从演武场较量了一番后回来,就见荻秋在竹涛院癸字号房等着,正把从外面带来的零嘴儿分给癸字号房的几位学子。孟时涯明白他是怕自家少爷不会照顾自己,拉拢人心叫人家好给自家少爷帮忙,心里感激又觉得好笑。
荻秋见到他,叽里呱啦地先把赵嬷嬷的嘱咐说了,不外是吃好穿好莫惹事,又吩咐他别忘了下个月是祖父祖母的忌日,叫他务必回府一趟。随后荻秋兴致勃勃的问他可知道“邺安四犬”。
孟时涯活了两辈子,自然是知道的。邺安四犬,说的是打死了小贩却栽赃仆人的余正、强占他人田产的李恒、偷窥别人家小妾洗澡还意欲不轨的周知安和假意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却做起了人贩子的陆行彦。前世,这四人作恶可比这些还要更毒更多,宣文年间才被邺安城的百姓冠以“四犬”的称号。
孟时涯之所以如此清楚,因为消息就是他透过知味堂的仆役暗中放出去的。余正等人更卑劣的事情眼下并没有做,孟时涯也不会诬陷他们,所以选了几件他们而今已经犯下的罪行,故意说得似是而非,就是徐徐图之,一点点叫他们在邺安城无立足之地,而且连带着平南王等人被朝中大臣攻讦,势力削减。
“唉,想不到他们在国子监名声不佳,更在外做了如此恶事。也不知贺大人是否还会容许他们留在国子监?”林长照叹息。
学子中的败类,自然不配留在文人圣地。可惜他们的父辈身居高位,且都高于国子监祭酒,只怕贺大人也难做。
孟时涯笑道:“国子监里人人不耻与他们为伍,又不怕他们,他们觉得没意思,自然不会再呆下去。”
林长照眼中顿时亮了起来。他兴冲冲把荻秋带回来的画轴展开,在房内寻找合适的位置准备挂上去。同房的几个学子瞄了一眼就知道是好画,再瞄一眼发现是孟时涯的大作,个个跟疯了似的,争抢着要一睹为快。林长照也不吝啬,索性挂在自己床头的空墙上,颇为自豪地说起画中通州盛景之美。
荻秋跟着傻笑,替自家少爷觉得骄傲。不过他自幼见惯孟时涯的画作,早已不觉得稀奇,就转过头来跟孟时涯讲他最近的所见所闻。
“说起来,那传言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至今也不见有人上门去抓人。不过如今邺安城的百姓都是绕着那四户人家走,便是卖菜的,也不愿上门去送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就算他们没做那等事儿,依照他们素日为人,叫他们四犬也不为过。”
荻秋感叹一番,又道:“不过京城百姓还是明事理的,知道少爷您不是那种人,从未做过坏事,所以非但没有把您骂进去,还把您称作‘邺安四公子’之一呢!”
孟时涯提笔写字的动作顿住,抬起头来看向荻秋,讶然问道:“邺安四公子?”
他嗓音不觉拔高,同房的学子们闻声看过来,也来了兴致,围拢过来,纷纷好奇追问——“什么四公子?”“是四个人吗?”“都有谁都有谁?”“小兄弟你快说说看!”
荻秋咳了一声,压下满脸兴奋,不紧不慢地瞄了孟时涯一眼,又瞄了林长照一眼,然后眼角瞥见徐绍,目光停驻片刻,不待他开口,学子们又纷纷嚷嚷起来——“自然算孟兄一个!”“原来说的是林兄啊!”“这徐绍怎么就成了四公子之一?他学问还不如我呢!”“就是就是……”
“哎哎哎你们真是——”荻秋气恼。这群学问人,未免太聪明,他就是瞧了那么一眼,心思全被猜去了,没意思,好没意思!
嘴上说着没意思,荻秋到底藏不住话,很快把今日来国子监的路上听到的话倒了出来。原来邺安城的百姓骂完“邺安四犬”,想着偌大邺安城人杰地灵,怎么尽出猪狗不如的蠢材坏水?叫外地人知道了岂不笑掉大牙!所以他们合计着,哪家的公子聪慧心善,哪家的公子风度翩翩,说来说去,就弄出了个“邺安四公子”。
“第一位就是我们家少爷啦!少爷可是大周朝第一才子!风姿俊朗,气度不凡!第二位嘛,是平南王府的二公子李瑛李公子。要说这李瑛公子跟他哥哥大不相同,哎,也算是平南王府风水好。第三位,就是林公子啦!林公子虽然来自外地,可他入了国子监,以后是要留在京城做官的,已经算是邺安人啦!林少爷乍来邺安,就把仅剩的干粮给了小乞儿吃,自己饿得昏倒,大善之举感人肺腑!这第四位,徐公子,徐公子学问是差了点儿,可人家武功高啊!朱雀大街上孤身擒住仨凶犯,那身手,那姿态,那叫一个英武神勇……”
孟时涯微笑着看向林长照,林长照面红耳赤,连连摆手,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学子们这几日学堂上听书,也见识过了林长照的博学,对他本就钦佩不已,知此善举自然心服口服。徐绍力擒凶犯的事情国子监早已传遍,学子们对于他能列入四公子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