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愣。」朱宸济拿出一套深色衣服交给梅留云,吩咐他到偏厅换上,「你的冠礼因时因地,只能简单行事,你别介意。」
梅留云摇摇头,竟有人记得他未行冠礼,已经让他感动得五脏六腑都热暖搅和在一起,欣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介意。而朱宸济再怎么说都是皇子,以王爷之尊为一个军户遗孤主持冠礼,他无法要求更多。
更衣出来之后,梅留云看见朱宸济也换上了王爷蟒袍,慎重其事的等着,他深呼吸一口气,拘谨的走到朱宸济面前,行了礼,跪坐低头,朱宸济先为他梳整了头发,取出冠弁,同时口中有模有样的念诵出冠礼的祝辞:「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然后为他逐一戴上缁布冠、皮弁,以及爵弁。
之后,梅留云恭敬的执杯向朱宸济敬酒,接着告祭天地礼拜四方之后,冠礼便算完成。梅留云回到偏厅换下深色衣服、除下三冠,再换回原来的服装;然而从那一刻起,他已经是个成人了!看看自己,他不禁心想,他双亲的在天之灵看到他长大成人的模样,希望会觉得欣慰。
当梅留云再走回主殿,朱宸济已经换上平常衣物,转身随性欣赏着墙上的藻饰,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梅留云突然一怔,心中顿时激荡起大小涟漪。
从孩提进宫到现在长大成人,这个身影一直在他旁边,喜也好、怒也好,点点滴滴累积下来,不知不觉中已占据了极大份量。他无法形容、也不清楚心里对这个人的感觉,只知道已经习惯,习惯这个人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叫他到跟前、习惯这个人的「己所欲、施于彼」、习惯这个人的暴躁和狂乱,他已经太习惯这个人的一切。
因为太习惯,所以显得理所当然,梅留云怎么样也想不到朱宸济竟然惦记着他还没行冠礼的事;甚至记得他何时进宫,这种事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怎么?」朱宸济突然转过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双朗星般明亮的眼睛毫不保留的盯着他,似乎穿透衣着直入骨肉,「你现在成年了……有什么志向、或特别想要什么?」
朱宸济的眼眸让梅留云一时闪了神,过了片刻才随口敷衍回答:「当然是成家立业……」
「成家立业?」朱宸济挑高双眉,显然对于这样简单的回答颇感无聊,「想要功名事业,只要跟着我,绝对让你飞黄腾达,至于成家……」
「你已经有家了。」朱宸济走到梅留云面前,盯着他的脸,「你不喜欢西苑?」
梅留云下意识地往后缩,「西苑富丽堂皇……但毕竟是丰王府,是王爷的家。」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朱宸济说:「你现在待的房间小,的确委屈了点;等你的宅子盖好、外头会种满梅树,到时候就舒服多了。」
梅留云不禁愕然,原来朱宸济要他监工的竟是送给他的住处,「那座宅子是……为我盖的?」
「当然,不然种那么多梅树干什么?」朱宸济一脸对方明知故问的模样,「如果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或者你想要什么池塘假山,早点说,立刻叫他们改。」
梅留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的说:「我不需要那么豪华的地方,只要一个真正属于我的栖身之处,不管多小都无所谓。」
朱宸济以为梅留云嫌宅子太过俗艳,便眉头一皱、大声说要拆掉重盖;梅留云立刻摇头,「还没进宫的时候,我跟着父亲住在辽东边境。边城军区物资缺乏,经常得因陋就简,连住的地方也是;屋里甚至连隔墙也没有、只用竹屏、布帘隔开。我爹总会用一段树枝、上面黏着一面云旗,插在屏上,就代表是我的房间。」
「你家王爷哪会如此寒酸。」
梅留云露出淡淡的微笑,他知道朱宸济不会懂,「这样就足够了,谢谢王爷。」
看着那个微笑,朱宸济不禁出神,他突然有股冲动,很想将这个微笑和微笑的人一起永远收藏起来,「对了,你还没贽见回礼。」
按规矩,冠礼之后,冠者得向主持者献礼品,也就是执贽,拜见回赠表示感谢。但是当天的冠礼完全出乎梅留云的预料之外,自然没有准备任何东西作为回礼。
他脑筋急转,却想不到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可做为回礼;再说,他身上穿戴使用所有的一切都是出于朱宸济的赏赐给予,哪有再回送的道理,他不禁尴尬,支支吾吾的说:「王、王爷,我……」
朱宸济一言不发,双手捧住他的脸,冷不防的便往他的唇上吻去。
梅留云心中一惊,竟忘了闪避,僵立在原地,他感觉对方的热唇贴在自己的唇上,有片柔润灵活的东西轻叩他的齿关、探进他的齿颚之间,片刻之后,才意识到是对方的舌,顿时慌乱,张口也不是、闭口也不是,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对方推开,只能手足无措。
亲吻片刻之后,朱宸济暂从梅留云的唇上移开;看着那张净白中染透绯红的脸蛋和迷濛的双眼,忍不住又吻了下去。
梅留云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一时竟觉头晕、脑中一片空白。他以为自己熟悉、习惯这个人的所有一切,任何事都不会再挑动他的情绪;错了,这样的朱宸济远超乎他的预料之外,教他心乱。
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眼,茫然的配合对方;心中更不明白的是自己,已经分不出喜欢讨厌或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胃中一阵温暖,好像腾云驾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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