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坐而食,朱离吃过几口,觉得身上力气回来了些,他问柳绵:“绵儿不喜欢杨家?”
柳绵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嗯。”她不等朱离再问她,眼神落在别处,语速放地很慢,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喜欢杨伯伯看我的眼神,他像是总在想着坏事。而且,他看我时我会紧张,会说不顺话,杨家那个哥哥就会笑我结巴。”
朱离听得笑了,“绵儿方才没有结巴。”
柳绵只见朱离笑意浸入眼眸里,眉眼生辉,清秀俊逸叫人不可直视,她吸了吸鼻子:“是,是,是……么?”又结巴回去了,她懊恼地揪了下衣襟。
朱离看在眼里,笑的更深,他翻身而起:“今天多谢你款待,我现在可要去杨家了!”
柳绵还在地上跪坐着,扯了下他衣裾:“药,药!”她预感自己又要说不利索了,便指了指朱离的腿,又指了指自己带来的药。
腿上的伤没那么疼了,但也不敢太使劲,走路偶尔一下会瘸,朱离又坐了回去,“我换完药再走。你去玩吧。”
柳绵这才提着食盒晃晃悠悠地走了,这次倒没跑。
朱离换了药,他身上治外伤的药不多了,从柳绵的赠药里捡了些药粉随身带着,才出了门。
打铁巷里一切照旧,树荫下打牌乘凉的还是那几个人,见了他会点头致意:“朱少爷还查杨家的事呢?”
朱离只笑笑,不做声。
杨府里的一切和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一样,内院厢房里散落着打斗时带倒的笔墨和几本书。
朱离捡起围着厢房的书架看了一圈,果然都是周易八卦,数算解密之类。朱家只与武商两道名声非凡,朱离年纪又轻,对此虽有涉猎,但知之甚少,只大致翻了翻。
按莫阳齐家人的说法,杨家结识这三家人应当都是有意为之,这三家人都与解密之事颇有研究,他自己也多读这些书,可见是有疑难要解。
这疑难能是什么?杨行天曾给齐家家主看过一个东西,齐家家主说那是武术心法,杨家的公子曾给柳吹絮看过家传的剑谱——难道齐家说的武功心法就是杨家家传剑谱?
朱离摇了摇头,家传的剑谱只怕杨家习武之人都能倒背如流,其中怎还会有未解之谜!
想是这样想,他却还是翻检了一遍书架,但并未见着杨家家传仰止剑法的剑谱。
或者祖传之物珍贵,会藏在隐蔽之处?墙上暗格?朱离曲起手指咚咚咚把墙壁敲了个遍,也未见有何异响。
花瓶佛龛?他又把屋中摆件查看一遍。
遍寻不见,他都要放弃,忽见地上有一滴污渍,朱离蹲下去看,那污渍尚新,是血渍被人仓皇拭去后留下的轮廓,书架旁一滴,隔很远的壁角里一滴,他顺着血迹寻过去,直到厢房一角的硬木长榻边。
除他之外,还有人来过杨家宅邸,且这人受了伤!
朱离警觉起来,他人虽蹲着,手已握紧佩剑剑柄,一手在那血迹消逝处摩挲,碰到长榻柱脚,竟摸到一块冰凉的突起,那材质与硬木明显不同——杨家内院厢房里别有洞天。
朱离环顾四周,心里只犹豫了一下,便轻轻转动了那个突起,扎扎之声响起,长榻移动,露出的地面上一道入口。
杨家有暗室,且这等隐秘!
难道真如莫阳齐家家主暗示,杨家惨案不是他最初想的仇杀?而是有人为了守住秘密要灭口?
朱离站在密道入口处往下看了一眼,下面黑黢黢一片,他点燃半截残蜡,定了定神,一手提剑,一手举烛,凝神往下面走去。
这暗室竟然不小,布置犹如书房,朱离端着烛台四处查看,架子上摆着一排排手抄的书籍,他还剑入鞘,信手抽了一本——《仰止书柒》!
朱离心里一动,这便是杨家的家传剑谱了!果然藏得隐秘!
就在这时,朱离忽听左近有轻微的呼吸传来——有人在地道,该是地面上那血迹的主人!
朱离反应极快,一手还稳稳举着烛台,一手已拔剑出鞘,刷得一声,烛光映着长剑的凌光,照出书架旁蜷缩着的人的脸。
那人看见是他,眼眸微亮,微微松了口气,往后靠着墙壁不动了。
朱离诧异地半天说所不出话来,剑尖还对着那人的脸庞,寒光映衬地那人脸色苍白如蒙着白绢:“乌桑?你……”
他不是劫了马走了么?不是不回逞州么?
朱离还剑入鞘,将蜡烛移近一些,立即闻到一阵血腥的味道,不觉皱了皱鼻子。
乌桑仰着脑袋靠着墙,眼睛闭着,睫毛轻轻颤抖,像是猜出朱离心中所想,他只道:“被他们截住,逼了回来。”
朱离举烛环顾四周,由衷赞叹:“你真会挑地方躲!”
乌桑轻轻哼了一声:“这是杀手活命必备的本领”。
朱离点头认可,寂寞中又听铛地一声,一盏铜铸的烛台从乌桑身后滚落出来,扶手上还沾着血迹。
朱离弯腰扶起烛台,安上蜡烛,原来乌桑已到强弩之末,只剩烛台防身,可见他这次脱身不易。
暗室通风慢,血腥味从乌桑身上散出来,让人窒息。朱离撇了一眼,乌桑仰靠在书架与墙壁的夹角里,身上还是黛山上初见时那身夜行装束,他一腿微曲,一腿伸展,这个角度看过去,伸展着的那条腿又长又直。
朱离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摸出了伤药放在乌桑跟前:“治外伤的。”乌桑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这是……”朱离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