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两人才歇,大汗淋漓,舒畅爽快,各自回屋洗漱料理清爽了,便汇同朱离邀来的江湖前辈一起,去见柳城。
重查杨家旧事,柳城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柳府门前他费尽心思也没能杀得了乌桑,还让朱离将他逼到了这个境地,加上今日还有外人在场,柳城不得不答应。
何况朱离受伤晕在他柳府的门前之后,他给徐州朱家去了一封信去“赔礼致歉”,说了自己未能护地朱离周全,让他受伤之外,还着重说了朱家少侠被乌桑蛊惑,宁舍一臂也要保全乌桑之事,直言自己的惋惜之情。
然而朱家家主朱诺回信时,非但没再提捆送朱离回徐州的事,还颇为感叹地说既然朱离在此事上执迷不悟,多劝无益,强迫也无益,倒不如由着他的性子让他自己去碰壁,好再得个结实的教训,自己学的乖觉。
这不就是说让朱离随着自己的意思行事,朱家不再干涉朱离么?
朱家不再干涉,柳城还能怎么阻拦!
但柳城场面上人,这几日过去,他脸上的笑已亲切而诚恳:“贤侄说的是,是该去查一查了。”
朱离脸上笑容不输柳城,而况他是个见人三分笑脸的主,早都有了功底,更比柳城自然三分:“如此就辛苦柳爷了,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就……”
这件事不比开始查杨家被灭门时那样单纯,他不能将此事交由儿子吹絮□□,即便脚上伤势未全好,也得亲自上阵:“那就明日出发,贤侄也有伤在身,今日暂且好好休养一日。”
朱离笑着揖了一下:“多谢柳爷体恤了。”又彼此撑着脸上的笑说了几句话,留那几位前辈和柳城寒暄,他和乌桑才先行出来。
两人走出好远,朱离盯着前面的路,脸上笑盈盈地,这笑乍看与在柳城屋里时没有分别,乌桑却莫名觉得这笑比起先前不知轻快了多少,都融进眉眼里了。
大概察觉他的目光,朱离还回头对他笑了一下:“刚才笑地真累!柳爷不待见我们。”
乌桑也笑了一下:“他不待见的是少侠你,他恨我。”
他当时被朱离拖着,人都要坠到地上去,昏沉里觉察到朱离被刺,也不知是出离的愤怒还是当时和朱离唇亡齿寒的依存关系,抑或着,是别的什么,总之被柳城刺在朱离身上的那一剑激地热血翻涌,都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一剑刺中柳城脚腕,挑断柳城脚筋!
“唉!”朱离将他从沉思中唤醒,有些小心的看着他:“十年前的事,就是那件……你有什么线索么?”他没说出“灭门惨祸”四个字来。
即使如此,乌桑还是在太阳下直觉背后泛起一阵寒噤,但却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要轻微,他试图静下来:“我……”
朱离却握住了他的手腕,“算了,不想了,我们可以慢慢查。”
乌桑强迫自己镇定,强迫自己省略那些在他心里犹如鬼魅一样时常出没,扰乱他心神景象,尽量答得简略而若无其事:“他们穿夜行衣,蒙面,打斗中带头的人面巾落了下来,左边脖颈上一道长长的疤痕,我才认出来,那人是杨行天。”
朱离却没再往前走,而是站在他对面,手搁在他肩上,捏着他的肩头:“乌桑。”他说,脸上没有了笑意,认真的神色和给他伤口上抹药时有些像:“没关系的,不要时刻逞强。”
乌桑闻言笑了一下,脸上神色有些垮下来,不知如何答话。
尽管朱离已见过他在此事上的惊惧和软弱,早在他们回逞州的路上他提起此事时安抚过他,他还是本能想要隐藏和掩饰自己最真实的弱点。
朱离叹了口气,不再安慰他:“哎,我都在你眼前哭过了!你还能比这更糟么?”他说着转身往前走去。
乌桑看着朱离走的脚步略快,背脊绷直,一副紧张的样子。
他背上还是有一层一层的凉意,心里还是有些沉,但却在沉闷和沉痛里有了些许的鼓舞,他走快两步跟上朱离:“喂,少侠,走慢些!”
朱离脚步慢了一些,却还没有回头:“真的,不必逞强。”他说这话时还没回头。
乌桑看着朱离侧脸轻柔的棱角,他长得真是俊逸出尘,又温润亲和。乌桑别开眼笑了一下:“不逞强,掉金豆么?”
朱离瞥了他一眼,也跟着笑了,扬着下巴轻轻缓缓地道:“那是故人相见,分外高兴,喜极而泣!”
乌桑不敢迎着他的目光。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还是稽留在柳府这片宅邸里,还是金黄的阳光和有些微清爽的微风,但这一天却又过得异常的快。
乌桑只觉得才和朱离说了三句话,喝了两杯茶,便警觉天色黯了下来。
时光过得太快,乌桑疑心它被人偷去了一截,可是他独自步月而归时仔细回想,每一时一刻,都像是黏在朱离脸上的笑容上过得,都数的清,都扎实地过了。
梦里再数一遍,还是一刻都不缺。醒来之后,却是他们启程的日子了。
朱离和他一样,轻装简行,只提着个小小的包裹,柳城家有妻儿,依依惜别。张氏柔情款款,也不顾忌有人在场,握着柳城的手一再叮嘱柳城出门在外要小心谨慎。
乌桑看着朱离往柳氏夫妇那里看了一眼便别过了头,过了一阵他就站到了自己跟前。他顺着朱离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柳绵倚在柳府门口,一副进退维艰的样子,往他们这边看了两眼,又转身回去了。
乌桑不觉看了一眼朱离,只见朱离也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