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何声站起来，朝方即墨走来。

“即墨，难为你了……”

方即墨觉得眼睛里有东西要涌出来了，只好低下头，闭上已经模糊的双眼。

明明可以坚强面对斥责，明明习惯了从小到大的小心翼翼，却还是被一句平凡的关心击溃防线。

等情绪稳定，再次睁开眼睛，林父已经不在病房里了。

“林磬，你真是个混蛋。”哽咽的声音。

“什么？”李尚钦不淡定了，“老子一句话都说不出，为毛要无故躺枪啊！”

“诶？骂的不是林磬么？关我什么事？”李尚钦真的不能淡定了。

“林磬，你真的是个混蛋。”方即墨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这么好的家人，你怎么忍心辜负？

你这么幸运，却单纯的太残忍。

“没有人会喜欢你，你不配。” 因为---你根本不懂珍惜。

☆、重生成一个植物人（三）

李尚钦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改变，是什么在消逝，什么在形成。

关于“李尚钦”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仿佛真的是上辈子的事似的。

中年妇人凄切的哭声，男人隐忍的叹息声，林妙若无其事的单方面聊天的声音，正慢慢融进血液、融进记忆，自己正在变成一个叫做“林磬”的人。

这潜移默化，仿佛温水煮青蛙一般，来不及发现便已成型。

逝去的记忆怎么也抓不住，“李尚钦”这个人就要彻底消失了，连同灵魂，连同记忆……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一个连实体都没有的灵魂叫什么都没有意义，这世界已经给“李尚钦”贴上了“死亡”的标签，比起“死亡”，“植物人林磬”在名义上至少还有存在的合理性不是？

况且，林磬至少还有活着的身体机能——虽然看起来跟死亡无异。而且，做林磬，就会拥有幸福的家庭和至少来自三个人的关心和不放弃。

其实，关键是，不做林磬，还有别的选择么？

自寻烦恼的事，不适合李尚钦这种没有自由的灵魂。

当事情已经是最糟糕时，任何一点起色都值得庆祝。

林妙经常来医院跟李尚钦聊天，只有这时，李尚钦觉得那磨人的时间才能稍微快一点。

“小磬，你猜我今天碰到了谁？”林妙的语气还算愉快，“就是之前在你学校见到的那个姓温的学弟。他主动跟我打招呼，我还差点没认出来。他问起你的情况，还说有时间来看你呢。以前没记得你跟他关系很好啊，也难得他有心了。”

“后来他还问起你和那个李尚钦的关系，看来是看了那个胡说八道的报道了。李尚钦你知道吧，就是在你之前落水的那个孩子，说来真是可惜，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记得他爸来过一次，那么憔悴的样子，真是让人不忍心……”

听到自己的名字和爸爸的消息，李尚钦忽然难过的不得了。是啊，自己的亲爹啊，就算再隐忍也是会难过的啊……

“爸，对不起……儿子不能去看你，不能尽孝了，你别难过，忘了还有我这个从小就不听话的儿子吧……”

“哟，又来了？”只要听到护士这声殷勤的问候，就知道是方即墨来了。

“ 嗯。”万年不变的语气。

装逼被雷劈啊，李尚钦对这个人非常不满。

“这位病人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好福气啊！”明显的没话找话，看来这个方即墨有副不错的皮囊。

“你来了，那我忙去了。”林妙往外走去，“跟他聊聊天吧。”

“嗯。”

方即墨一如往常答应的干脆，却从来不跟李尚钦说话，最多给他念些报纸杂志听听。

“阳奉阴违的家伙。”李尚钦愤愤的想，这人真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印象中只听他说过一次带情绪的话。

说的还是“林磬，你真是个混蛋。”

“泥煤，你才是混蛋！”李尚钦单方面宣布，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每周例行的检查，林家人和方即墨都在。

“刘医生，怎么样？”王亚楠已经是第三遍问了，好像多问一遍，昏迷的人醒来的可能性就会变大似的。

“情况还算稳定，身体清洁情况也很好，只是因为营养吸收不畅，体质有些变弱了。”

“那怎么办？”

“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中年男医生语气有些犹豫。

“说吧。”虽然能预测到医生将要说什么，林何声还是示意医生说了。

“你们都知道，植物人这种病症在临床上目前还没有很好的治愈方法。一般两个月之内苏醒的可能性上最大的，两个月之后希望就比较渺茫了，要是超过了6个月还没醒的话，基本上就……”

“那还有3个月才到6个月呢，还有希望的。” 林何声发话，声音很轻，却很有分量。

虽然已没有了最初那么强烈的期望，但是林家三个人都不愿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