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养父在外等候,容佑棠不欲与周家人纠缠,迎面直直走过去。
周明杰立刻浑身紧绷,想当然以为对方有所举动——
孰料,容佑棠视若无睹,错身而过了。
“站住!”周明杰喝止,觉得受到奇耻大辱,怒目而视,激愤嘲讽道:“区区会试第三而已,就狂得这样了?商贾末流,殿试能点个三甲就算皇恩浩荡了。”
容佑棠厌恶皱眉,深知对方秉性,听而不闻,脚步未停。
“你给我站住!”周明杰不依不饶,疾步追赶,指名道姓地喝止:“容佑棠,你瞎了还是聋了?”
周明杰拦住去路,容佑棠只得停下,气定神闲掸掸袍袖,悠然道:“不知周公子何故挡路?”
“目中无人的东西,你最好永远攀在高枝上,别叫我说出好听的来。”周明杰威胁道。他此番胸有成竹,亲来观榜,谁知却发现容佑棠远远排在自己前面?他根本接受不了!
“好听的?”容佑棠好整以暇摇摇头,唏嘘道:“你嘴里怎么可能有好话?”
狗嘴吐不出象牙啊。
“你——”周明杰脸色铁青,忽嗤笑,压低声音讽刺:“你傍上贵人,真是获益良多,国子监想进就进、北营想进就进、王府来去自如,就连会试,也能位列前三。”
“朝廷开恩科,礼部督办,一名主考官、两名副考官,十几名巡考,俱是饱学之士,联合评选。你若对会试结果有异议,大可向上质疑,只是得拿出证据。无故毁谤妄议科考者,轻则终生禁考,重则打入监牢!”容佑棠慷慨激昂指出,紧接着关切问:“今日放榜,周公子如此失态,莫非……?”
“我怎么可能落榜?!”周明杰傲然昂首,其随从终于有机会插嘴了,忙争先恐后道:“我家公子当然榜上有名啦!”
“第九十八名呢——”此人话音未落,已被周明杰断然呵斥:“住口!就你多嘴。”
刚才人多拥挤,容佑棠无暇细看喜榜,毕竟榜上接近三百人名。所以,他还真不知道周明杰中了,意外愣了愣。
此时,容开济与李顺已边聊边走到树荫下,由于车马古木的重重阻挡,他们并未发现争执,容开济呼唤:“棠儿?”
“少爷,没找到马车吗?”李顺乐呵呵跑进马车队,踮脚四顾,嚷道:“我明明记得就栓在、在、在……那儿!少爷,咱家马车在这儿呐!”李顺在不远处,踩上车辕招手示意。
容佑棠笑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周明杰忿忿不平,嗤道:“阉竖之后!”
容佑棠怒极反笑,冷冷道:“七月初一殿试,金殿对策,你到时再逞口舌之强不迟,说不定能博个赐同进士出身。”
“胜负尚未有定论,究竟谁同进士?到时才知!”
“拭目以待。”容佑棠漠然,面无表情大踏步离去,徒留周明杰嫉恨得牙痒痒。
片刻后
周家父子坐在马车里,欣慰赞扬长子得中后,周仁霖忍不住责备:“明杰,你为何当众挑衅他人?不像话。”那是你弟弟明棠啊。
“那个就是百般与明宏过不去的小太监!”周明杰烦闷不堪,毫无得中的喜悦,咬牙切齿道:“寡廉鲜耻的男宠,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怎么可能第三?我真怀疑庆王买通了主考官!”
周仁霖忙严厉训诫:“无凭无据,慎言!你也不想想,庆王若那般色令智昏、肆意妄为,他能取得今日成就吗?”
“哼。”周明杰满心不服气,但也知道不可能:会试头几名是众考官慎重斟酌后评选的,考卷存档,随时可查阅,做不得假。一旦有假,将来金殿对策露馅,龙颜大怒,首先就得质询考官。
此时,容佑棠距离科举入仕又靠近一大步。
欣喜自不必说,但殿试未过,仍无法安心,还得准备金殿对策。
当晚
夏夜炎热,容佑棠刻苦温书,手执卷,踱来踱去,猜测皇帝可能会出的考题,自问自答,喃喃自语。
家人全力支持:消暑冰格、解暑凉汤、清甜糕点齐备,同时早早回屋歇息,不敢发出丝毫噪音,以免影响其读书。
门虚掩,窗洞开。
他心无旁骛,踱步至窗前,而后慢悠悠转身,尚未站稳,后肩忽然被轻拍一把!
毛骨悚然,容佑棠本能欲呼喊,却瞬间被人捂嘴,倒拖着走,正拼命挣扎时,耳边听见一个不算太熟悉的嗓音:“嘘,别怕,是我。”
宋飞把容佑棠拖进里间卧房,松手,嬉皮笑脸跳开,不等对方发怒,即刻表明来意:“找你有要事!来不及安排时间了,别生气哈。”
“你竟敢找到我家里?!”容佑棠横眉立目,压低声音怒斥:“你们堂口规定交钱办事,绝不打搅雇主生活,我已经付清所有酬银,咱俩早完了!”
“什么叫完了?忒不吉利,呸呸呸。”宋飞皱眉,万分委屈,愤慨道:“看在合作还算愉快的份上,我冒着性命危险,好心好意赶来通风报信,不收钱,你这人怎么这样?”
容佑棠板着脸:“你闯进我家,究竟谁危险?你追查我?”
“没、没刻意追查,是你自己暴露的,我之前不是跟踪周家吗?还亲眼见到你舅舅表弟殴打周仁霖呢,前后一想,不就通了吗?我又不是傻子,你说是吧?”宋飞努力辩解,他扮作寻欢作乐的浪子,说话时眉毛高低耸动,有些滑稽。
容佑棠一挥手:“废话少说,有话快说!”他彻底暴露,且非常忌惮宋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