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雍目力过人,他甚至可以看清少年纤长浓密的睫毛,对方清浅的呼吸就扫在他颈侧。
这感觉奇异极了。
赵泽雍扭开视线,严肃地想。
又是刚闭眼就被吵醒!
寅时末,整个客栈动起来,“嘭嘭嘭~”、“咚咚咚~”,那声音简直能吵醒整个松阳镇!
“天呐,杀了我吧。”容佑棠痛苦低叫,万分艰难,想睁开酸涩红肿的眼睛,然而只开了一条缝,就颓然躺倒回去,脸颊无意识蹭蹭身边温暖的……这什么东西啊?
半梦半醒,正疑惑间,耳边忽然有人说话:“起来了,到顺县再补眠。”
谁、谁啊?
“还躺着?”耳边人又说。
赵泽雍有些无奈地把紧贴着自己的少年轻轻推开,坐着套靴子,利索披上外袍,路过地铺时,又顺便踢踢郭达:“小二,开拔了,再晚起你就跟在马背后跑。”
殿下!是庆王殿下!
容佑棠瞬间被吓醒,一咕噜滚下床,“咚~”一下,正在漱口洗脸的庆王循声回头,皱眉评价:“睡相真差。”
“对、对不起。”容佑棠尴尬起身,忙忙地穿靴穿衣,说:“我这就去叫伙计送水送早膳上来。”说着,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木质地板响起清晰踏步声。
整日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赵泽雍调整呼吸,把脸浸泡在冰水里,平复过度压抑却被突然撩拨的某处,难得有些困扰。
等容佑棠收拾好自己、和客栈掌柜一起端着早膳返回时,屋里两人收拾好坐着了。
“容哥儿,都有什么吃的?”郭达下巴遍布青胡茬,睡眼惺忪地问。
“肉包子,小米粥,油条,煎饼。”容佑棠和掌柜一起把吃的摆好。
“没有我爱吃的炸酱面吗?”郭达小声嘟囔。
“炸酱面是吗?大人请稍等,小的马上去给您找来!”掌柜的诚惶诚恐道。
赵泽雍阻止:“不必,这些足够了,你下去吧。”
掌柜的擦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同手同脚地告退。
“一刻钟。”赵泽雍宣布。
郭达瞬间肃穆,一手抓包子一手拿油条,塞了满嘴对容佑棠说:“限期一刻钟!吃啊!”
“好。”容佑棠也不客气,坐下埋头快吃,反正他在庆王府时就习惯与这两人同桌用膳了。
三个男人一句废话也无,风卷残云,半刻钟即把吃的塞下肚,擦擦嘴,施施然开始喝茶。
“昨夜没来得及问你,关州押粮队如何了?”赵泽雍问。
容佑棠忙把发现简要汇报一遍。
“哈哈哈~”郭达喷笑:“你小子真够可以的,想出那古怪法子来!”
“事态紧急,只想出不入流的小伎俩,比不得您们智计无双。”容佑棠颇为不好意思。
“无论什么法子,能办事就行,过程避免作奸犯科,本王就只看结果。”赵泽雍坦然道。
容佑棠忙表示:“殿下放心,我不敢作奸犯科的。”
开甚玩笑?还能屈打成招严刑拷问不成!
略坐一刻钟,就又得上马出发了。
打仗真辛苦啊。
容佑棠骑术日益精进,紧随庆王亲卫之后,个把时辰就到了杳无人迹的顺县县城。
街上积雪几尺,箩盆瓢碗随处丢弃,两旁商贩人家门窗大敞,里面更是翻得凌乱,空荡荡,黑洞洞。
四处眺望,只在拐弯角落处,偶然见到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猫野狗而已。
竟衰败至此!
容佑棠看得心情份外沉重。
幸好,剿匪军来了,后面跟着押粮队,热热闹闹的,人气旺盛,将积雪踩得凌乱,直走到县衙方停。
“殿下,您看咱们这些人像不像新任县令上任?”郭达乐呵呵跳下马,昂首挺胸在县衙门前踱步。这些人当中,也只有他敢和庆王这样说笑。
“那你是什么?衙役么?”赵泽雍微笑着回了一句。
“哈哈哈~”郭达就是人来疯自来熟的性子,神采飞扬,跳脱非常,故意贴身跟着赵泽雍,躬身谄笑道:“殿下,请!殿下,仔细门槛!”
赵泽雍慢条斯理道:“再没个正经,就罚你独自上山剿匪去。”
郭达立即顺势说:“咱们本就是剿匪来的嘛!殿下,那咱们什么时候去九峰山杀它个痛快?”他其实前一天就带人潜进顺县,早探清了九峰山的几个出入口,昨夜同赵泽雍汇合侦查后、抄小道秘密撤回松阳镇时,马蹄却不慎误踏林中陷阱,虽然他反应极快,却仍刮伤肘部,暗自觉得颜面扫地——老子可是西北军的,回京探亲,出来散散心、顺道剿个匪,竟然受伤了?
简直奇耻大辱!
郭达俊脸都气黑了,极力遮掩肘部伤势。
“你先带人去清扫县衙库房,而后将粮草妥善储藏。”赵泽雍吩咐道。
容佑棠恭谨道:“是。”眼神却分了一半关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