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拍拍儿子的头,让他老实点儿,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那倒也不是,逢年过节都由家里人陪着上街游玩,平时也有上花神庙许愿烧香的时候。可是,上街前后左右都是人,乱不说,人也不定能看清。花神庙禁止男子入内,连庙门都不让站。就算事先知道她们之中有谁出门,也是闲的。”
机会来了!那个东西倒可派上用场。区小凉心里一动,成竹在胸地说:“不怕,去了再说。这些小姐一般什么时间去花神庙?”
“每月十五,逢年过节的也去。眼看快过年了,花神庙这几天正热闹。”
“那好,准备准备,过几天我和表哥去看看。”
“我叫刘妈陪你们去?她是我乳母,各府上小姐多见过,可以帮你们认认人。”柳夫人不太上心地提议,显然认为他在白搭功夫。
“不用,我们不近前,她也帮不上忙。如果在那儿表哥真看上什么人,到时再说。”区小凉不相信步留云见过真人后,还能那么博爱。
俩人一唱一和,决定了相看事宜,把步留云当成透明。步留云怒发冲冠,不屑换成欲抓狂,凤目里乌云汹涌,瞪视区小凉。
两天后,区小凉准备齐全,叫上步留云直奔城外花神庙。暗香司香跟着,浅香不耐烦见步留云,待在家里留守。
花神庙周围有些卖香烛纸笔的小店,也有几家简陋的点心茶水铺子,在庄重古朴的花神庙比照下,毫不起眼,生意冷清。
四人走进一家茶铺,坐在靠门的位置。这里斜对庙门,上轿下轿的人都尽落他们魔眼,是最佳的观察位置。
暗香把一个鸟笼放在桌上,里面关着只货真价实的乌鸦,然后叫来茶博士点茶要点心,和其他人一样,无视脸色漆漆黑的步留云。
原来三日之期已到,今天一大早那个捕鸟的小贩就依约来送鸟,顺便讨剩下的银子。暗香付过钱,左看右看,始终觉得它和那只黑珍珠长得不大一样:嘴不红,身不巧,头顶还少撮毛。疑惑地向小贩再三核实,证明确是乌鸦没错,他这才拎给其他人看。
区小凉主仆四人围着笼子研究半天,始终不得要领,不解同为乌鸦,怎么这只就硬是不如那只黑珍珠漂亮。
浅香伸手捅捅它,想让它叫两声。谁知这只乌鸦竟十分骄傲,理也不理他,迈步踱开,一声不吱。司香喂它水米,倒是一概来者不拒。它一面啄饮,一面不时地用发光的小灰眼睛斜睨他们,一副不屑的模样,和步留云平日神态倒有些相象。
浅香来了兴致,拼命逗弄挖苦它,只当在嘲笑步留云。
约好的柳夫人母子久等不候区小凉,打发人来催。区小凉这才省起今天还要出门,急忙抄起鸟笼直奔步府大门。
一碰面,区小凉就把鸟笼双手捧上,万分诚恳地说:“表哥,赔你的。”
步留云等得不耐烦,见他跑来,正要发火,面前却堵个鸟笼。待他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不禁瞠目结舌,指着那只黑鸟,口齿不灵:“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乌鸦喽!我们不是不小心弄死了你那只吗?好不容易才又搞来一只赔你……呃,虽然不如你那只可爱,可它是真正的乌鸦没错。你可千万别推辞。”区小凉以为他太过惊喜,脸色才像开了染坊般变个不停。所以心里得意,嘴上却装作大方谦逊,好心好意地解释。不要太感动噢,小表哥!
步留云忍无可忍,虽然母亲在场,却仍像只喷火龙般暴起发飙:“祝冰衣!你个大乌鸦!我的黑珍珠是八哥好不好?会学人说话好不好?哪里像乌鸦了?!你是故意的,故意要气我。我,我……”他青筋暴跳,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气得话都说不利落了。
什么?弄错了!区小凉有些发怔,随后又被他的小人之心惹得一肚子不快。
明明哪里都像好不好?他暗中学了一句,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躲到柳夫人身后,拖长声音喊:“姨~~~娘~~~!”
柳夫人被他们闹得头晕,叉腰斥道:“不许再提这事儿了!云儿,你也老成些。表弟歉也道了,礼也赔了,虽然……赔得不对……你是哥哥,在家门口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快去快去!”说完,不等步留云申辩,一脚把他踢出门。
如今,这只乌鸦叼着谷粒,喝着清水,不时再斜眼看他们几眼,大模大样神气得很,颇有既来之则安之的豁达意思。
“小黑,好吃吧?你主人不要你,以后你跟着我吧。我天天喂你谷子吃。”
区小凉见步留云嘴嘟得老高,一个劲儿地鄙视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心里也有些懊恼。他还真是弄巧反拙,看来现在即便赔只真八哥给步留云,也挽回不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恶劣形象了。还是等他火气消了再想办法扭转目前两人的尴尬关系吧。这是只顺毛驴,吃软不吃硬,别在他气头上惹他了。惹毛了他,到最后还得自己去哄。他撮唇逗鸟。
小黑冷冷地瞟他一眼,然后慢慢抬起一条腿……“噗”地一声,遗了滩鸟粪。
“哈哈哈……”步留云见状,一腔怒火消于无形,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手指向那三个呆若木鸡的主仆。
朝阳斜射在步留云身上,映得他全身都似在发光。乌发上星芒点点,点漆凤目灼灼生华,若涂朱的嘴唇晶晶闪亮,而他张扬的笑容却是最耀人眼目的。他在笑声和光影中鲜活灵动,令人观之屏息。
区小凉注目于他,一句话脱口而出:“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