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十多部影片全部看完,又是一晚过去。
早上八点的时候凌羽收到了赵恒川的问候短信,一方面是对于昨晚没有回来这件事感到抱歉,另一方面是通知他下午有试镜,虽然演员已经是内部确定了,但总归还要给导演看看合适与否。凌羽揉了揉有些充血的眼,抱着手机坐了一会儿,给小张打了个电话。
“……帮我送一份早餐过来,我想吃公司楼下那家虾饺了。”
对方忙不迭应了,又将今天的行程简单报备了一遍,凌羽点头听着,悄悄打了个哈欠。
他点了两滴眼药水,靠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又被手机的震动惊醒。
打开一看,居然又是赵恒川的短信——告诉他帮他把上午的应酬推了,好好休息,准备下午的试镜。
这真是贴心到有些无理……凌羽不动所为的扯了扯嘴角,随手将短信删除。
结果点退出的时候不小心打开了相册。
他是个极少拍照的人,手机里的相片寥寥无几,还有不少是几年前的旧照,凌羽顺势翻了翻,结果一眼就看见一张他早该删掉的照片——那是两年前的一张合影,赵恒川手里抱着奖杯,而他则主动贴在对方身上,态度亲昵,笑容灿烂。
如今看来却是刺眼到了极点。
凌羽摩挲着手机的屏幕,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像是要将人从照片中挖出来。
良久后,他深深吸了口气,颤抖的拇指动了动,点在了删除键上。
等清理完相册,凌羽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靠在沙发里打了个盹儿,直到张淮带着早餐来把他叫醒。
“那个,表哥把上午的广告挪到试镜之后了,大概在晚上八点多左右,因为有五套造型,可能拍摄时间会长一点,不过表哥说他会抽时间来探班的……”
凌羽咬着虾饺,眯眼看着小助理鼻尖的薄汗,含糊地说了声辛苦了。
张淮的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他抓着衣角,支吾道:“不、不用……”
话未说完,他的嘴就被一只包子堵住,凌羽喝了口水,咽下嘴里的食物,冲他笑笑:“吃完饭再谈正事吧。”
像是毕业多年后翻到了自己未曾送出的情书——虽然照片已经删了,但回想起来依然有些尴尬。
……而更多的则是难堪。
张淮看着他微变的神色,又想起昨晚赵恒川的动向,略微猜到了一些什么。他默不作声的吞下嘴里的东西,没有再接着说刚才的话题。
再看赵恒川这边,从昨晚开始就忙个不停,见面会结束之后还有一两个饭局,来来回回的折腾到了凌晨,在酒店睡了四个小时又被助理叫醒,说是公司有事要处理一下。
这会儿赵恒川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坐在车上,眼睛里的血丝还未消,加上他颇为阴郁的表情,着实有几分吓人。助理一边开着车,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偷瞥几眼,心中感慨着若不是看过身份证,还真不相信这位赵家最小的私生子,只有二十六岁。
赵家人的手段他不是没有见识过,从上个月起,公司的信箱里便已经开始出现用红色墨水写的恐吓信,以及隔三差五的威胁电话……要换个怂一点的,估计早就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万一怠慢了工作,赵家的其他人就更有理由要回他手里的那份遗产。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恒川便更不敢停下来,他亲自出面公司的大小事务,跟个陀螺一样忙得打转,为的就是不被人抓到把柄——哪怕尽管如此,他的地位依然岌岌可危。
赵恒川揉了揉眉心,将已经看完的文件放到一边,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下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如果没有,我想去试镜现场走一圈。”
“之前合作的事情已经落实,等公司……公司内部的事情处理完了,时间还是有的。”助理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心翼翼道:“不过您也不用太担心了,李珂他作为新人,表现一直不错,之前的新专辑还破了销量纪录……”
他说话间一抬眼,对上了后视镜里赵恒川意味深长的眼神,猛地打了个激灵,哑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对方缓缓道:“那孩子毕竟是第一次演戏,我若不去看上一眼,不太安心。”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疲惫的沙哑,分不清真情还是假意。
助理忙不迭点头,不自觉中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在赵恒川说完这句话后就再没出声,自顾自的闭上眼,眉宇间是挥散不去的倦意,甚至有几分虚弱的味道。
或许是真的累了,在这短暂的十几分钟里,赵恒川做了一个梦。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幕——他穿着合身到有些紧勒的西装,后背挺直到近乎僵硬,就连脚下的皮鞋都是那么的别扭。
赵恒川从小到大没少吃苦,母亲病重去得早,父亲又打小没怎么见过,仅仅靠着一份保险金和一张定时有人打钱的银行卡活到二十来岁,一边打工一边还要起早贪黑的往剧组跑……只因为凌羽在那里。
而那个傲慢的青年却用那张好看的面容将他打击的体无完肤,赵恒川真情实感的恨过,他恨不得……恨不得欺身而上,撕开对方光鲜亮丽的表皮,将浑身赤裸的凌羽压在身下,看着他惊慌失措、痛哭流涕。
像是真到了那个时刻——赵恒川看着昏暗的小巷中,那个用手臂遮住脸庞的青年,有几分单薄的身躯蜷起,缩在角落里轻轻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