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良看着苗微像只软弱的小兔子,缩在那颤栗发抖,他自我感觉十分良好,认为是自己的威势完全辗压了她,她不会也不敢不听话,这才满意而去。
苗微浑身都疼,如针扎一样,外表看来却没什么异常,只整个人是木木的,眼珠也迟滞不动,好像被抽走了魂魄,本来就朦胧的眼睛里更是水雾缭绕。
粟米极为同情,却人微言轻,什么都不敢多说。
直到苗微进了程老太太的院子,蹙着的眉头才略微舒展开。
老太太不喜欢看人愁眉苦脸,嫌晦气。
苗微小时候因为念着爹娘,心里难受,又因在程家多多少少受到亏待,不免带出脸上来,被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委婉的说了一回,她羞窘得恨不能扎进地缝里,以后便再也不敢当着老太太的面做出愁苦的模样来。
老太太年纪大了怕冷,屋子里的火盆比别人都多一些,且都是上好的银丝炭,连点烟都没有,可苗微还是闻到了腐朽的味道,夹杂着温暖的气息,让她喘不过气来。
几位表姐妹早就到了,苗微给程老太太请了安便安静的站到表姐妹们的下首,低声叫了人。她一向无声无息,乖巧的不引人注目,是以根本没人搭理她。
府里一共五位姑娘,大姑娘程宠、二姑娘程娇早就嫁了人,屋里坐了一溜的是程三姑娘程姿,四姑娘程思和五姑娘程意。
苗微是个无声又沉默的姑娘,看起来就好像有些不好接近,先还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可次数多了,见她总是低头爱理不理,也就对她没了那份热心。
是以苗微虽说与程家姐妹一起长到大的,却没人和她亲近,这会儿她虽然觉得尴尬,却也只安静的站在了程意的下首。
程老太太正和大舅母吴氏说着过年的事,也包括迎来送往,谁家走动,该送什么礼之类,还有没出五服的几位老太太没了,又有哪家新添了孩子,过年了要准备礼物之类。
苗微听了几句才明白为什么程良说要给自己送衣裳。
大节下的,府里人人都添置了新衣,只她没有。以前也是如此,谁让她不过是寄居,且她娘又不是老太太生的呢?
能给她一碗饭,已经算是程家仁慈,还指望着程家能像养嫡亲孙女似的待她?太异想天开了。
苗微没有一点儿怨恨。
新衣不新衣的,她也不在乎,横竖家里来了客,也不是她招待,她也不必出门做客,没什么脸面可言。
在这府里,她就像一粒灰尘,除了大舅母偶尔抱怨因为多养了一个她而多了笔开销外,她就跟不存在一样。
只是就连这样的日子都是奢侈,程家只肯养她到十五岁,便毫不念骨肉亲情的把她送给了别人做妾。
说是妾,其实就是玩物,她没爹没娘没有根基,不几年便被折磨的不成样子。那时她还痴心妄想的想向程家求助,不求别的,只求把她接回去,给她一碗残羹冷炙就好。
可信寄出去了,却石沉大海,连点儿回响儿都没有,后来还是孙琪在一次折磨她时发狠道:“你还往程家寄信?他家早得了爷的好处,把你卖给爷了,是生是死都跟他家没关系,小娼妇,再敢不安心,爷抽了你的筋。”
苗微今年十四了,在这府里顶多再待到明年,连个年都没过上,就被人送进了火坑。
她从往事中回神,动了动腿脚,站的时间有些长,麻了。上头程老太太还在和吴氏说着话,时不时的抽几口烟,再咳嗽几声。
这屋里本来就热,烟雾缭绕,更显得气闷。
几位表姐妹待的不耐烦,各自找借口去了后罩房吃零食打络子下棋,只有苗微仍不声不响的仍然站在这儿,突兀而尴尬,像个不合时宜的榆木桩子。
门帘一掀,丫鬟笑盈盈回道:“六爷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比苗微高出两头的少年进了门。程老太太和吴氏都惊喜的道:“权哥儿回来了?哟,这大雪天的,路上好走不好走?你怎么不叫人说一声儿好派车去接你。”
程权行六,是程大太太的嫡次子,今年十七,是程家众多子弟中唯一出秀的苗子,因着在百里以外的白鹿书院读书,只能逢年过节回来。
是以丫鬟一报六爷,苗微就知道是程权回来了。
门帘一掀,程权大步进来,他是个肤色白晰,五官清秀的少年,生就一双带笑的眼,看谁好像都是温文和气的模样。
他一进来,便带进来一股冷气,激的苗微一哆嗦,她避讳所有的男人,哪怕是少年也不例外,只要是男的,她都退避三舍,因此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她不躲,程权根本就注意不到她,反倒是她这一动,程权下意识的瞥了她一眼:啧,是个头垂得低低的小丫头,只能看见她你头露出来的那一段白晰的脖颈,亮玉一般没来由的有几分动人,还有几分勾人。
这是谁?
程权不认得苗微,只当是哪个出挑的丫鬟,在脑子里回想了一番,想不出来是母亲房里还是祖母身边的。
到底知道礼仪廉耻,因此只是一瞬间的失态,很快将她丢到脑后,上前先给程老太太和吴氏见过礼:“先生说今年尤其的冷,怕再过几天下雪冻了路不好走,索性提前放了几天假,我想着横竖也回来了,何必再折腾的大家都不安生?就没往家里捎信,好在路上顺当,这不就平平安安的到家了?祖母、母亲都好?”
程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都好,都好,多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