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阵,看着孟散身上那薄薄的中衣,听着洞外的风声,袁玖忍不住道。
孟散有些受宠若惊,愣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道:“没,没关系,我也不冷。”
眼中带着笑意,袁玖到底还是关心他。
方才那一刻,一句“属下不冷”几乎脱口而出,可他知道他已没有资格在袁玖面前自称属下,是他亲手毁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他只能自欺欺人地,享受这为数不多的独处时光。
殊不知袁玖也是同样的想法,他已把此时当成了最后的放肆和狂欢。身体在承受着非人的痛苦,心里,也早孟散一步做出了决定。
他走得很慢,但一直咬牙坚持。他一再失败,所以便更想让这个孩子健健康康地出生,这样,也总算做了件成功的事。
无数次倒在孟散身上,却从不说停止。
孟散只能一边心痛一边看他如风中残烛般勉强维持着光芒,一下下揪心地闪烁。最终究竟会迎着风烧得更旺,还是被狂风猛然吹灭,谁也无法预料。孟散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时强时弱的烛火跳动,每一下都滴着血,不知何时血就会流干,亦不知何时,就会随着烛光的熄灭一起停止。
袁玖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双腿抖得尤为剧烈,孟散连忙大力扶住他。
“不行,不行了……”
眼中闪过惶恐,颤抖的身体猛然绷紧,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
孟散对生产的事基本一无所知,此时只能听凭袁玖吩咐。
脱了裤子,怕直接躺在草垫上会受凉,他干脆将中衣也脱了,和外衣一起给袁玖垫在身下,又用袁玖的袍子盖住他裸/露的身体。
这么一来,孟散上身彻底tuō_guāng,袁玖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傻瓜在用他的方式对自己好。如果自己不许,他一定会内心不安。
孟散并不知道胎水破了意味着什么,但袁玖很清楚。谢天谢地,疼痛又猛烈起来,他也能感受得到胎儿不断往下挤的力量。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身下的草垫,双腿也不由自主地一再分开。
这一切都被宽大的袍子挡着,孟散什么都看不到。
夜里他窝在孟散怀里睡去,却不断被疼痛弄醒,下坠的力量让他不由得使劲儿,他不知道自己进展到哪一步了,便自作主张拟定了计划,希望不要太遭。
天色微亮时,孟散发现袁玖脸色通红,浑身又汗湿了,样子很疲惫。
袁玖却对他说他很渴很饿,想吃昨天的烤兔肉。那向往的笑容,让人仿佛以为他在说,只要能吃到那样的烤兔肉,就是立刻死去也值得。
孟散听话地出去找,临走前不断地说马上就回来,要他再坚持一下。袁玖一直笑着,发自内心的信任而期待的笑容,是孟散从来没见过的。
他披了件单衣就出了山洞,甚至没多想,现在的袁玖,还能吃得下兔肉吗?
孟散的气息刚一消失,袁玖便大声呻/吟出来。双腿努力张到最大,将羞于给孟散看到的一切都显露出来,疼痛几乎没有间隙,这就是生下孩子的最好时机吧。
呻/吟逐渐变为嘶喊,他瞪大双眼,一次次用力,一次次挺起上身,试图将胎儿逼出体外。一个硬硬的东西已经顶在出口,事不宜迟,他甚至亲手去推挤自己愈发下垂的腹部。
记得齐江天生产时郁景兮也这么做过,自己虽然是一个人,但咬咬牙,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汗如雨下,头发变成一撮一撮的,疼痛不知是不是已经麻木,他机械地提气用力,任由嘶哑的叫喊回荡在山洞里,总之不会有人听见。
只期盼孩子快点儿出来,孟散晚些回来。
真的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丑陋而狼狈的模样,真的不想……
冬天打野兔并不容易,孟散又担心袁玖,很快便急出了一头汗。好容易猎到一只,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他又去找了水,前前后后耽误了不少时间。高高兴兴地正要往回走,心里竟猛然萌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心下大骇,疯了一样飞奔在蜿蜒的山路上,冲进山洞时,他傻眼了。
火已然熄灭,袁玖不见踪影,他躺过的地方,只剩下自己的衣服和一大滩血水。
孟散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右手按着心口,疼痛不已。
他太笨了,习惯了听袁玖的话,习惯了照他说的做,却从没有一次走到对方心里认认真真看过他到底需要什么。这是第二次,第二次目睹他伤痕累累地走掉,为什么,为什么……
辛苦取来的一大桶水在身边静静流淌,他眼中冒火,突然往自己脸上抽起了巴掌,一下下毫不留情。他不知道究竟该怎样惩罚自己,才能缓解心中的自责和悔恨。
喉中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心口的疼痛骤增,身体不支趴在地上,目光迷离。伸手抚过那片草垫,已经凉了,丝毫没有袁玖的温度。悔恨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究竟能为袁玖做些什么?究竟怎样,才能让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