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的距离越来越近,开始往城上射箭,工兵们也推着投石机出现在平原上。城墙上不再安全,赵平桢领着秦小楼下了城楼。
两人在城内巡视,赵平桢边走边问道:“我让你练骑马,这些天来练得如何了?”
秦小楼道:“已有进步。”
赵平桢微微颌首,道:“好生练习,这可是保命的本事,不是回回都有机会让你坐马车。”
秦小楼道:“非也。这是逃命的本事,却不是保命的本事。我不曾听说张子房、郭奉孝马术过人。”
赵平桢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不禁微微一乐:“好极,我等你做我的子房。”
秦小楼的确是聪明过人。秦御史家藏书颇多,秦小楼五岁的时候就已将孙子兵法和诗经混着读了。然而纵使他脑袋里装的书册再多,真正到了战场上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没有实战经验,一切都是空谈。故赵平桢急于历练他,除了命他多读兵书之外,也要求他每日跟着军中诸位军师学习各项事务——从前赵平桢不在意这些,然而此刻他既有了心,就急于栽培自己的亲信。直接拉拢其他将军、军师自然是一种方法,但他同时也很想能有一个自己亲手栽培出来的心腹。没有什么理由,他想到的这个人就是秦小楼,即使秦小楼曾“叛”过他一回,但他依旧觉得秦小楼会对他忠诚。同时,他太了解秦小楼的才气和性情。
两人巡视完东门五条街,赵平桢突然问道:“你方才说打,可有了什么预想?”
秦小楼道:“我觉得金兵太骄,若不是我们连迎战都不敢,他们这种打法是必定要吃苦头的。他们对我们几乎是毫无戒心的,因为他们知道我们不敢打,我派探子去侦察过,他们的军队夜里还饮酒作乐,毫无军纪可言。我和刘军师商量过,我们是否能找一个机会,趁夜出城偷袭,烧光他们的粮草。”
“噢?”赵平桢不禁停下脚步:“详细说说。”
“金兵这支队伍的统帅是兀术,而这次出兵犯我大穆的大元帅是金国的三王子完颜昭。完颜昭读过许多兵书,是金国难得的将领,我调查过他之前的几场仗,都打得很漂亮,运筹帷幄不输我穆将,全不像金贼从前那样的散漫,再加上金兵作战勇猛,所以他们才能连连告捷。而兀术是金国的老将了,从二十年前起每到秋收就领着部队频频来我边境掠夺粮食和牲畜,只讲蛮勇,不讲策略。他自恃功高,一直不服管完颜昭的管,先前用他这种蛮打的方式就陷落我们两座城池。”
说到这里,秦小楼停顿片刻,苦笑了一下:“足见我们的斗志有多么糟糕。我估计他这次用一万人来攻打应天府是私自行动,不然按照完颜昭的性格,不会这样轻率。兀术目中无人惯了,前两座城攻克的太容易,所以才会如此小觑应天府。而若不是我们实在太糟糕,以应天府之固,就是把那一万金兵全都销在此地,应天府也不该少一块砖头。”
赵平桢深吸了一口气,袖子里拳头已攥得紧紧的:是啊,正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逃,决定了把胜利拱手送给金人,所以谁也没想过,如果好好的打一仗会如何。一万人对一万人,自己倚仗的是繁盛了数百年的陪都应天府,而金人倚仗的不过是几把破铜烂铁。为什么会输?只因为大穆的军人比金兵缺了一样东西——战心!
赵平桢道:“你回去通知诸位军师,想好该怎么打,今晚我会召集你们商议对策。”
秦小楼默立片刻,道:“殿下,你想清楚。一旦我们真的开始出击,就不一定能安全撤到临安去了。”
赵平桢盯着他墨黑如漆的眼睛,忽而一哂,缓声道:“明栋,本王自忖是怕死之人,不过比起爱惜性命,我可比不过你。你都敢打,我为何不敢?”
秦小楼迎着他的目光弯了弯眼睛,道:“那我这便去通知诸位将军、军师。”
秦小楼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士兵奔到了赵平桢脚边:“报——殿下,皇帝有信。”
赵平桢从士兵手里接过黄封纸,不紧不慢地拆开,见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尽早离城,保重性命。”
赵平桢面无表情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想了想,又重新将纸展开、叠好,收进袖子里。
到了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一切豁然明朗,从前许多想不明白的事都想明白了——定远侯为什么会投降;汴京为什么沦陷;一直遭受他们歧视的低劣民族为什么敢有恃无恐……
他叹道:“皇兄啊……”
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是夜,将军帐。
赵平桢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了那封赵南柯的信,让在座众人一一传阅。看完了信,所有人表情不一,许多人猜赵平桢是要准备弃城逃走了,也有些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赵平桢从最后一个人手里接回黄封纸,不紧不慢地将纸张一角凑到蜡烛上。信纸立时被引燃,火光窜起来,映出众人惊讶的表情。赵平桢盯着那簇火苗,直到火舌几乎舔到了手指他才松手。
他站起身,用被灼红的手指叩了叩桌面,慷慨激昂道:“我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兄弟,是圣命钦封的瑞王!我的性命虽不比在座诸位珍贵,但我既不走,你们就只得舍命陪君子!”
一时间,除了秦小楼和章究外,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赵平桢接着道:“你们都是读过兵书的人,古籍看的应当不少。我只问你们一句话,从炎黄二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