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绛也不看雨了,缓步走到老板娘面前,重复方才的问题:“你可知晓游商和游莹的住处?”
老板娘惊魂未定,一手捂着肩膀上的伤口,一言不发。
温热的血液从指缝间钻出来,一些染红了衣裳,一些沾湿了地面。
“你要是不说的话,我今儿就拿你做包子了。”顾出白毕竟还是十五岁的少年,近期功力有所长进,但见面前的人一直不开口,他忍住不住威胁道。
若是时青真出了什么事,怕是时绛不会好过。
且在青橙镇时,顾出白蹭了时青不少吃食,加之,时青有三分像时绛,更是让他心生好感。
所以时青不能死。
老板娘微微低着头,而后一把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拿剑的却不是顾出白,而是看起来十分淡漠的时绛。
眨眼间的功夫,剑光大作,向着老板娘背后直冲过去。
剑光划过一片暗色的小虫,剑光所到之处,小虫便所处可躲。
落在后方的小虫,见同类身死,也不敢前进,停在三人三丈开外。
“这是什么虫子?”顾出白抓起一只虫子,这只虫子,可谓急先锋,已经淌在老板娘脚边血液里的,浑身染得通红。
这只虫子还未死,肉眼不可见的口器死命地啃咬着顾出白的指腹。
但这种虫子只会吸血,且必须是暴露在空气中的血,攻击力却是一点也没有,除非有可供进入的伤口,它们才能钻入伤口中,再沿着血管占领活物躯体,然后致其死亡。
顾出白只觉得指腹有些瘙痒,盯着虫子看了一会儿,才出声道:“莫非这些虫子是吸血虫子,闻见血味了,才赶来这儿?”
时绛不答,而是盯着老板娘的头顶,好一阵之后,那颗头颅终是抬了起来。
头颅的主人直视面前的时、顾俩人,犹豫着道:“这确实是吸血的虫子,虫子的主人是游商游公子……“我若是带你们找到他,你们可否确保我的平安?”
“本应如此。”时绛的口气一下子冷了下去,“你虽手上沾的鲜血不多,但你每日处理的尸体却是不少,你必不得善终,何须我动手。”
老板娘见时绛面色冷淡,虽说的话一分不假,但说得太不动听,仿若威胁一般,心里已有些不舒爽,可她打不过这两人又能如何?
既处于劣势,老板娘圆圆的脸上只得堆出顺从的谄媚,道:“我带你们去罢,现下就走么?”
“走罢。”
芒山本是一座荒山,出入的仅住在附近的猎户和一些拾荒者,但自游商扬名于天下,却有诸多人上山向游商求药问医。
但由于今日有雨,山路湿滑,三人一路上却并未碰到一个同路人。
顾出白抓着个酥饼吃得正欢,酥饼是今早在时青之前所住客栈打包的,他吃得嘴边和下巴都沾上了酥饼碎子也不自知,还有些碎末干脆落在他鸦青色的衣襟,显得分外惹眼。
时绛站在顾出白边上,配合着他的脚步,撑着一把油纸伞。
伞牢牢地笼着顾出白,时绛自己有大半的膀子倒是落在细雨中。
老板娘走在前头,走到一处山洞,她停顿下来,指着门口的一个神龛,道:“只要向右转一下那个地藏菩萨的像,就能看到游商的住处了。”
顾出白刚吃完酥饼,抖了抖身上的碎末子,侧首对时绛道:“我且去试试。”
时绛伸手揩掉他嘴角的那点碎末,点点头,柔声道:“小心些。”
顾出白低首将地面巡视了一遍,才谨慎地往前走。
老板娘本就迫于威胁才带他们来的,难保这不是一个陷阱。
神龛距刚才时、顾两人所站之处有十丈开外,顾出白小心翼翼地花了约半柱香才走到神龛面前。
他半咬着嘴唇,犹豫了下,才照方才老板娘所言向右转了下地藏菩萨的像。
这一转之后,山洞本来闭合的石门,慢悠悠地打了开来。
但石门虽开得慢,里面的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了过来。
黑衣人身形鬼魅,左掌向着顾出白拍了过去。
顾出白同来人对了一掌,敌不过,向后退了两三步才站稳。
黑衣人一击不成再是一击,又是一掌拍去,掌心随着掌势迅速变黑,怕是含了剧毒。
时绛本是想让顾出白历练一番,但对手既用上了下作的手段,他也不留情了。
他脚尖点地,身形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黑衣人面前,而后几乎是他脚掌落地的同时,黑衣人就倒在了荒草丛里。
时绛出手速度极快,以致于在场二人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仅仅看到他闲适地站在倒下的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倒在地上不动了,心口插着一根枯枝,但流出来的血却不知为何有些停滞。
时绛觉着有些奇怪,又去探黑衣人的右手脉搏。
但所探到的,却是一截白骨。
怪不得黑衣人方才袭击顾出白时只出左掌,他当时猜测黑衣人有可能是左撇子,却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他伸手撩起黑衣人的袖子,此人的右手竟从肩膀起便仅有白森森的骨头,骨头上面一寸皮肉、一根筋脉都没有。
黑衣人口中吐着点血沫子,闭着眼,像是快死了。
时绛拂去黑衣人遮住了眉目的头发,头发后露出来的脸,却让他吃了一惊——是黎三行,自告奋勇和他们一起去义庄的书生黎三行。
不过数月未见,文质彬彬的黎三行却为何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