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不是没有想过,要是没有这个小娃娃,自己又该如何度过悠悠岁月。
虽然自己拿哪吒开涮次数极多,但那只藕那日说得话却是极对。
“沧海桑田,过眼云烟。”
又或者,若是自己当日就是一只灵智不开的石猴,终日摘果饱腹,和这山上的猴儿们玩玩闹闹了此一生,之后之事又会如何?
他迈步向外走去,身形带出隐隐的佛光。
他听到了哪吒急切的呼唤,却如同被他抛在身后的风,带不起他半分衣角,留不住他的分毫脚步。
娃娃曾经无意之中跟自己说过,自己若是没有这般的责任,也许会过得更加逍遥自在一些,最起码自己就不会这般辛苦。
是辛苦吗?
什么是逍遥,什么是自在?
于困厄中觅得大逍遥,于艰辛中寻得大自在。
世人常常求佛,求出那脱离苦海的法子,孰不知,其实那佛本身其实就在苦海里。
或者,孙悟空勾唇一笑,在佛看来,那苦海已然不是苦海了。
世人观我,谓我狂,痴,烈,却不知我心超然物外,其趣难言。
身不坐莲台,心上青莲开。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渐渐聚拢到一处的乌云,金眸烁烁。
这个小娃娃啊,偏偏是这样的脾气,你说,她怎么,怎么跟着俺老孙不学点好儿,非把这秉性学全了呢?
昔时六耳之战,仍是历历在目,今日娃娃比自己当年还先了一步,趁那魔根气场还未出来之前便将身跃进识海,独个去寻她。
两者相斗,无法相帮,唯有助力而已。
更不提……
大圣抬头,看着那慢慢笼罩下来的乌云,心下泰然。
终于用此法,逼得你,出现了。
“爹爹,你怎么就知道管我啊……”贞英捧着书卷,喃喃自语,看着那书上的连篇累牍,终究是支撑不住地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用一根毛笔蘸了墨水,嘀嗒嗒地把那墨水往一张雪白的宣纸上滴着,数着墨滴的滴数。
因为在下界呆了太久,爹爹罚她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抄家规,不抄完十遍休想出去,连她周围的家人都被打发了出去,省得帮她的忙。
“什么家规,就是针对我自己的规矩罢了吧……”贞英揉揉脸,两个兄长常年驻守道场,难得回家一次,三哥又是心情好时对爹爹尊敬有余,亲近不足,心情不好时直接冷冰冰言辞相待,连一句“父亲”不肯称呼,重重的“父王”僵到极致,爹爹怎么会再用这样的条律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推得更远呢?
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我了爹爹……
但是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吗?
“诶,有人吗?”实在憋不住了,贞英握着笔,没好气地喊了句。
寂然无声。
“有——人——吗?”贞英又试着喊了句,忽然之间门“吱呀”一响,一个爹爹贴身家将打扮的男子很是利索地进了来,小心翼翼地把门合好。
“嗯?”贞英还没看清人脸,一看这衣服打扮火立刻就上来了,一下子趴在桌子上,“爹爹又有什么吩咐赶紧说,我这里抄家规还没抄完呢快走快走!”说完之后自己又有些丧气,直起身子很是无奈瘫坐在椅子上,“算了,也不关你的事,你要是查我的进度……”
“贞英,”
听到这个声音,贞英浑身一震,忽然抬眼,看那来人形容猛地站起身来,差点惊喜地叫出声来,慌乱中捂住了自己的嘴,稳了稳情绪又兴奋又担心地揪住他的衣袖,极力压低声音,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你怎么来了,若是被我爹爹看见……”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鹿饮溪穿着李家的家将劲装,独有的纹饰让他在儒雅里平添了三分硬朗,俊逸的脸上微微笑意。
“若是我不来,就怕以后就没有机会再给你吹箫听了。”他笑着,玉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手中,带着玉质独有的温润柔光。
“你……”贞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响起脚步纷乱,爹爹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什么我新收的家将胡说八道!你们一个个的眼睛都是白长的吗?!”
“完蛋完蛋,”贞英一惊,按照爹爹的脾气,对鹿饮溪的观感一定飞流直下,更不用提饮溪本身就是妖类的这个背景也定会让爹爹一口拒绝,会把她的念想掐得一点不剩。
顾不上许多,她一把拽着饮溪就往窗子那边飞跑,随手摘下凌空曾经送给她的簪子,“你快去齐天府避避风头,这是凌空旧物把实情告诉他们他们肯定助你!”见鹿饮溪只是站窗台在那里不动步,气得她直跺脚,“你来会来走不会走吗你?快啊!”
“可是,贞英,我我不知道齐天府该怎么走啊?”鹿饮溪白净的脸上因为着急显出红色,整齐的衣服刚刚也被贞英给拽起了褶皱,倒是成了他自己最讨厌的那种衣衫不整之徒了。
“你!”贞英又急又气又好笑,冷不丁听到脚步愈近,急得一把把鹿饮溪连推带搡地让他先出去,自己一咬牙,把绣裙一拢也从窗户那里跳了出去,鹿饮溪被贞英猛力推出来,刚刚稳住就正好抬头见贞英也蹿了下来,慌乱之中赶紧伸手把她扶稳,还没等他说话,贞英一把拽住他“后门现在没人,我们快跑!”直接拉着他就往齐天府那里赶去了。
去他的什么女儿矜持,去他的什么家规深重,先溜再说!
“你们俩倒是有意思,”哪吒还没从妹妹一大清早就找他哭了一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