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顺利。
纸上谈兵,时间仓促,敌方主动,我方被动,看似已有了万全的准备,但一步错,步步错,这不是棋局,也不是儿戏,错了便是生命的代价。
冷青翼坐在院落里的石桌边,吹着冷风,看着落寞的晚霞,一分分黯淡下去的天空。
兵分两路,一个赌局。赫连戗穹带着隐卫和几个心腹高手按约定去交换人质,阿罕带着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得力手下闯敌人阵营,赌得是,真的红姑姑和小怡在哪里。
冷青翼没想到,红姑姑和小怡被分开了。
对方全力部署、引人注意的鱼鳞阵,守住的不是红姑姑,只有小怡。阿罕带着人,一路拼杀,万般艰辛破阵,换来的,是假扮的红姑姑一刀深埋入身体。负伤的阿罕,杀了假扮之人,本打算撤退,却看了对方押着出来的小怡,真的小怡。谁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因为活着回来的只有小怡和阿罕,小怡抱着阿罕,染了一身的血,一双眸子空洞无光,阿罕身上多处重伤,撑着一口气指引着小怡走入七绝谷。赛华佗接下阿罕,嬉笑神色一点不见,称伤势过重,只能尽力,小怡一动不动守于门外,见了冷青翼,像是没有见到,被问了什么,也是一字不答。
赫连戗穹这一边,对方假意先交了小怡,假的小怡,立于赫连戗穹身后,见机行动,红姑姑被蒙了眼堵了嘴,虽然知道其中狠毒计谋,却只能徒劳挣扎。人质交换时,对方接过玉扳指,隐在暗处的人,射出一箭,直取红姑姑后心,赫连戗穹以身相救,箭入后腰,假扮的小怡乘机动手,众人措手不及,眼见赫连戗穹便要命毙于当场,幸得一路暗中随行的塔达努冲出护救!但塔达努刑伤未愈,只拼得了与对方同归于尽,安然闭眼于赫连戗穹怀中。赫连戗穹身心俱创,回到谷中草草处理了伤处之后,便将自己锁在竹屋内,不见任何人。红姑姑在竹屋前徘徊,前尘往事,心有千千结,裹足不前,却又做不到弃之不顾。
冷青翼想了许多,却不周全,红姑姑和小怡虽被拼死救回,代价却是太大。
莫无提前醒了,本是满心喜悦,如今,却是万般难受。
“不冷么?”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冷青翼愕然转身,看着坐在竹制轮椅上被下人推着的莫无。刚刚醒来,伤势不过稍好了些,却是胡乱下了床,出了屋,那张冷峻的脸上,惨白无色,额际汗湿涔涔,不必多问,也知这般强撑是多么吃力。
“起来做什么?!你那样的身子,吃得消你这样折腾么!快回去!”冷青翼掩不住焦急担心,扶着石桌站着,却未动半步。
“我都知道了。”莫无淡然地说着,再多的虚弱也遮不住他始终如一的坚定。
“我没事。”冷青翼微微垂首,看着地面,“这种事情……我,已经尽力了……”
“你过来。”莫无的眸子始终看着冷青翼,虽有些模糊不清,但仍是将那颗自责不堪的心看得无比清晰透彻,“你在此坐了一个时辰,我来带你回屋。”
“……”冷青翼轻咬着下唇,冷风吹了一个时辰,胃腹里早已剧痛滔天,此刻扶着石桌站着已是勉力,只要松了手多半走不了几步便会倒下,“我没事……只是想清醒一下……”
“阿罕没死,有息转心法。”莫无微微蹙眉,唇角有血丝,用手背抹去。
“什么?!”冷青翼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看着莫无,“你……你用了息转心法?!”
莫无默然不语,只看着冷青翼,看着他终是妥协下来,深按着胃腹间,佝偻踉跄地走来,下人去扶,才没让他摔下来。
莫无一动未动,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虽然那人模样让他心疼不已。
“为什么?”冷青翼忍着抽绞的疼痛,却是更加担心莫无,不过口气不曾软下,“为什么这么做?你伤得还不够重么?!”
“终于知道担心我了。”莫无的严肃悄悄散去,露出一抹轻笑,看着眼前被扶着的人,“你在这里,陪着阿罕一个时辰,已经够了。”
一语中的,总是可以轻易看得明白,那被层层隐藏起来的心。
冷青翼坐于此处吹风,自然知道不妥,但阿罕将死,只觉得胃腹里疼上一分,心头上就好过一分。
“……”冷青翼不知说什么好,只看着莫无,满脸担忧,“回屋吧,你的伤……”
“用息转心法的不是我。”莫无示意下人推着自己向屋子而去,心情颇好地留了冷青翼在身后,“我只是背了心法。”
“……”冷青翼一愣,这才发现被莫无戏耍了,面色微微带红,心口却不觉踏实了许多。
“还不回屋?”莫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冷青翼的前方,像是为他指明了方向,“你若倒下,息转心法,我绝不会假以他人之手。”
“莫无……”冷青翼身子微微发颤,不知是冷的,疼的,还是其他什么,只知道有情愫在心底不断发酵,止也止不住。
“还没结束……”莫无一双冷然的眸子直视着前方,“不要低看了那些在大漠上驰骋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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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原地站了许久。
多久?她忘了。
那人在竹屋内,五年不见,两人不过隔了一扇门。
她是南宫月虹,曾经右相的掌上明珠,一生富贵,人人羡慕。偏偏执拗激烈性子,为了屋子里的男人,不惜舍了所有荣华,不惜与父亲断绝了关系,不惜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