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怀中散发着浓浓醋味的坛子放在地上，腰肢上被醋坛子遮挡住的大片大片的牡丹花随之出现在月光下。

他唇瓣紧抿，目光始终落在陆小凤身上，与后者四目相对：“因为上面告诉我师父去西域追杀一个人，那人被一路逼进中原，现在就在山西。所以我心情很差，因此多耽误了一会儿——结果往你们住的客栈赶时，正好看见……飞燕姐姐与萧秋雨被几个青衣楼的人压着进了这座破庙——所以我就躲了起来，看见了他们杀掉萧秋雨，逼着飞燕姐姐唱歌引你们来的全部过程。”

去西域追杀一个人？

陆小凤心里一惊——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少年锁骨上的印记。

“什么？？？”

上官丹凤将将赶到破庙，便听见少年一番话语。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飞燕可还好？”

少年闻言挑眉：“她看起来很憔悴，并不怎么好，身上似乎还有伤。”

“子……”

“那你为什么不救我姐姐！”女孩尖利而充满质问的声音全然掩盖了花满楼口中未能发出的音节，她看起来愤怒而急躁，言语里是对亲人的担忧：“你既然是陆小凤花满楼的朋友，那你一定也很厉害，你为么不救我姐姐，还看着萧秋雨被杀？！当时他们如果要杀我姐姐，难道你也见死不救吗？！！”

“雪儿，不得无礼！”

“对，就算是你姐姐，我也见死不救。”

上官丹凤的斥责与少年冷漠的话语同时响起。

“……”

几人忽然诡异的沉默下来。

“……丹凤公主，现在事情已经越来越危险，后面就交给我与花满楼吧。”

陆小凤也没想到时子旭会这样说，虽然他完全明白为何少年选择躲起来——毕竟后者武功不见得有多好，贸然救人很有可能只会让青衣楼手里又添一个人质——所以他率先打破沉默。

“……也好。”

上官丹凤敛去面上错愕，她柔柔看了一眼陆小凤，伸手去拉上官雪儿：“雪儿，我们回去吧。”

“我猜的一点没错！你就是喜欢花满楼，把我姐姐当作情敌才不救她，你根本就巴不得我姐姐死在青衣楼手里，好为你的龌龊心思开路！”

上官雪儿虽然被上官丹凤硬拉着走，却在后者怀里不断挣扎，愤怒而张牙舞爪：“我姐姐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就是死在你手里——！”

上官雪儿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因为上官丹凤点了她的睡穴。

后者向时子旭满含歉意的笑笑，抱着上官雪儿离开了。

“……龌龊心思”

时子旭垂眸低笑，弯腰自地面抱起醋坛子。

他右手叠着左手，牢牢的抱着那坛山西老醋，犹如那一坛冰冷的醋是他最后的依靠一般缓缓道：“你们为什么不说话？还是说……你们两个也是这么想的？”

“怎么会。”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伸手敲了一下少年头顶：“你的武功我与花兄还不清楚？你做的很对。”

何况除了武功，少年的身体并不好。

“啪！“

时子旭却一掌拍开陆小凤手掌，他哼笑一声，眉宇间渐渐染上阴郁：“真抱歉，然而就算我有你们俩的武功——不，就算我有西门吹雪的武功——我还是不会救上官飞燕！”

“子旭……”

陆小凤错愕。

“上官雪儿说的一点没错，我是希望花满楼喜欢我，我是把上官飞燕当作情敌，我是恨不得上官飞燕分分钟死于非命，我是故意见死不救！”

少年几乎口不择言了。

他目光越过陆小凤，转而死死盯着花满楼，言语间是十足十的决绝与倔强，炮弹一般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继续道：“花满楼，我与你相处了整整四年，不过一句喜欢就令你避我如蛇蝎猛兽——我在你心里的份量甚至比不上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女人——我已经不奢望你喜欢我了，但我还是嫉妒，我嫉妒她如此幸运，我嫉妒你听见神像里有尸体时脱口而出的话语，我嫉妒你为她担心的表情！”

“子......”

“你不要说话！”

少年红红的眼睛瞪着陆小凤，让后者把即将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现在想清楚了，你喜欢上官飞燕，但你不喜欢我，所以其实我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少年的声音倔强之后溢满痛苦，凄厉中带着哽咽：“花满楼，再不会有人如我一般在乎你了——你没有伤到我的感情，所以你也不用感到丝毫内疚——这一年里你无数次告诉我事实，是我自己自欺欺人，视而不见。”

“我只恨自己不是女子，如果我是女子，你是不是就不会拒绝了？上官飞燕的出现是不是就不会有意义？不过就算我再恨，我也是男子，这辈子都无法更改，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于你，给你平添烦忧。”

时子旭抹了一下脸颊。

很奇怪，明明他难受的犹如死去，面上却没有丝毫湿意，反而十分干爽。

他将那坛醋摔到一旁，浓烈的醋香顿时充斥了整座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