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听着他这样的话,仲仪怒极反笑,朝他走近了一步,常明兮跟着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仲仪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说:“朕的肩头被你咬得很痛。”
常明兮的呼吸一顿,接着抿唇跪下,道:“任凭皇上责罚。”
仲仪躬身将他扶起,语调轻缓柔和,如同在抚慰着他似的:“要罚你,朕有的是法子,只是现在还不想用,你且慢慢等着吧。”
说罢,他回头,对一干下人道:“找人替朕送明兮回去,还有,你们今日看到的,若说出去了半个字……”
太监宫女吓得纷纷跪下,声音打着颤儿地说:“奴才们记下了。”
轿子从承安宫出来,一路朝着花榭去了,抬轿的太监脚步极轻,怕是惊扰到了宫中诸人的样子。
不颠不簸地过了个拐角,继续走着,身后的拐角处,一名宫女探了头的在那儿鬼鬼祟祟地张望,又跟了几条小道儿,一直到看见了轿子在花榭的门前停下了,才理了理头发衣服,装作无事一般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走的不是来时的路,故意在宫里绕了几圈,最后趁无人注意之时,进了一间宫门。
“花榭?”梳妆台前的女子,本就一根簪子在头上怎么都觉得插得不对,这时又听见了来人的耳语,索性一把拔下簪子往桌上狠狠一置,一缕刚盘上去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散落在眼前。
那名宫女是长庚宫皇后章氏的陪嫁丫头莓儿,她跪倒在地,道:“皇后娘娘息怒,不过奴婢看得真切,是进了花榭了。”
“花榭……”皇后又在唇齿间细细琢磨了一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方才因为动怒,双眉之间生出了一道浅浅的皱纹,她闭上眼,稍稍收敛了怒气,等着眉间的皱纹缓缓消下去,才重又开口问道:“花榭里,除了那个常明兮,还有什么人,本宫问的是女的。”
莓儿想了下,道:“奴婢在内务府遇到过几次,花榭里似乎就两名宫女,一个叫淑节,一个叫安宁,叫安宁的那个,长得美艳些,一脸子狐媚相。”
皇后将那缕散下来的头发往头上拢了拢,仍用簪子固定上,边拨弄着那簪子边说道:“这花榭可真不简单,先是出了个迷惑先帝的弄臣,又是出了个勾引皇上的狐狸精,果然是什么样的地方出什么样的胚子。”
“娘娘预备怎么办?”
终于插好了簪子,皇后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急不慢道:“怕什么,本宫是中宫皇后,后宫那么多人,还不是只有本宫一人能坐在皇上身边,死后同寝的也只会有本宫一人,所以你看皇上后宫中那么多人,就连他喜欢那个楚楼,本宫说什么了没有?”
莓儿似乎有些懂,又哪里有些不懂:“所以娘娘的意思是……”
“先等着,看皇上与她是春风一度,还是会封她个什么,”皇后站了起身,走到炭炉边上,伸手去烤,一双美目却看着远处,“那个常明兮得先帝如此珍重,必不是池中之物,若是他与这安宁勾结,有所图谋,本宫便不得不防了。”
常明兮是被人扶着进的花榭,安宁和淑节服侍了他这么多年,一看模样不消问便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时间惊愕,也没有人徒然伤悲,二人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一人去打热水,一人过来将他扶到床上趴着。
“你们都下去吧。”待淑节把药和热水都取了来之后,常明兮却挥手,叫她们走出去,还要把门带上。
淑节迟疑道:“主子,以前都是由奴婢和安宁……”
“我自己来。”
她们见常明兮态度坚持,便只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躬身退了出去。
本来以为要不了两日,后宫里便能多一位“姐妹”,谁中等了大半个月了,都快到了开春的日子,花榭那里还是没有消息。不少妃嫔暗地里都松了一口气,心想皇上对她不过也就是一夜的雨露恩泽罢了,成不了事。
皇后那一边虽然也稍稍宽了心,只不过她心思缜密,总还会担心就算是春风一度,万一在那女人的肚里留了龙种,也就是给她留了一个翻身的机会。可谁能知道,她的所有算盘都打错了,那夜在龙床上的,不是什么女人,更不可能留下什么龙种了。
立春那日,常明兮问安宁,要她们帮自己做的灵位做好了没。安宁踟蹰了一会儿,才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包裹,解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了灵位,灵位上三个描金的字看得刺目,安宁说道:“早已做好了,只不过觉得不吉利,所以主子您没提,奴婢们也不敢拿出来。”
常明兮点点头,从她的手中接过灵位,手指顺着一点点抚下来。
“主子您是想……”安宁看他的样子,觉得有些可怖,不禁问道。
他站了起来,手上拿着那块灵位,说:“我一人去池边散散心,你去看看院里的枝子抽芽了没?”
安宁知道这个主子的想法自己从来左右不得,便行了个蹲礼:“是。”
春日里的风和煦了许多,刮在人的脸上也不觉得很疼了,但俗话说春捂秋冻,常明兮没有减衣服,去池边仅几步的路,他也依旧批了件外衣才出门。
梧桐树下,那坟立得萧瑟孤单,连名字都没有刻。楚楼死去的第二日,裴铭曾问该如何处理尸身,仲仪撑着额头坐在书案后,很久之后,才哑着嗓子从喉间吐出几个字来:“就地埋了。”
楚楼,也就是如今的常明兮,他知道仲仪有多么伤心,可他看着眼前的无名坟,在春风里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