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结束以后,金小铁打电话回家跟他爹说晚点回来,然后推着空荡荡的三轮车在麻辣烫店边上等周蒙。
结果这一等,等到太阳下山。
金小铁也不懂自己怎么能等这么久,平时他只有对猪才有这么大耐性。
路灯亮了起来,对面的小餐馆聚集了前来吃饭的人们,厨子把铁锅颠得噼啪作响,好不热闹。
金小铁再也等不住了,他买了两个菜包儿揣在兜里,神情有些黯然。
金小铁跨上三轮车,哐当哐当拐过路口,突然眼前一幕景象让他呆住了。
周蒙屁股底下垫着一张报纸,正盘腿坐在地上,各种款式的皮鞋整整齐齐摆放在身前。周蒙一手抓着煎饼果子啃着,一手按着手机,好像在回短信,头顶的橘黄路灯柔柔的照耀在一丝不乱的头发上,英俊的面容竟没有一丝违和感。
金小铁不知怎的,竟一点脾气也没了,他走到鞋摊儿边。
感觉有顾客上门,周蒙立马抬头,满面堆笑:“您好,看看有什么需……”看到金小铁的脸,周蒙神色顿时变了,猛地抬手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等!!”
不知周蒙要干嘛,金小铁愣住。
周蒙捧着煎饼果子胡吃海塞,两三下吃完,鼓囊着嘴:“…等…等我…吃好…”
看他那副傻样儿,金小铁嘴角勾起微笑:“你慢慢吃,别着急。”
原本好心的话,到了周蒙耳朵里不知怎的变得异常腹黑,就像是战前通告,他赶紧把煎饼咽了下去,还噎住了。
金小铁轻叹一声,把三轮车停在一边,然后走到周蒙身边,一屁股坐在另外一半报纸上。
“你怕我?”金小铁转过头对着近在咫尺的周蒙问。
橙色光芒中金小铁的脸庞显得异常柔美,散发着十几岁少年才有的独特的清澈气息,眼神闪耀着坚定而炫目的光。周蒙有点犯迷糊,微微点了下头。
“怕我干嘛还要惹我?”金小铁移开视线。
周蒙抹了把脸:“这不,忘了你天天过来卖猪肉么。”
金小铁噗嗤一笑:“你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
望着他的笑容,周蒙心想你可比我奇怪多了,早上还想杀我,晚上又变成好好先生。
“我爸没有催问我赔偿的事儿。”金小铁说,“如果你有难处,不用急,况且本来也是我不对在先。”金小铁停顿了一下:“不要再骗我了好么。”
没等周蒙回答,金小铁从兜里掏出俩包子,笑着对他说:“一个煎饼吃不饱吧,喏,给你加个餐,只准拿一个。”
周蒙愣愣地看了看金小铁,又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白嫩包子,突然长臂一伸,紧紧搂住金小铁的肩膀,把唇凑到他的耳边,用性感诱惑的嗓音呢喃:“谢谢你。”
金小铁的脸颊蓦地通红,他挣开周蒙。周蒙也不勉强,松开他,抓起一只包子毫无形象地啃了起来。
见他吃得满脸幸福,金小铁也拿起另外一只包子送到嘴边。
两人肩并肩,排排坐在马路边,面对着一堆皮鞋,红着脸啃包子。
橙色柔光洒下一片,画面中的两人仿佛神仙眷侣。
七天后,周蒙从修理厂把奔驰出来,直奔花鸟市场。
蔡荣培正顶着他那地中海发型,朝一盆茶花洒水,就像以前他朝他爷爷的剑兰盆儿撒尿一样,如今靠三间拆迁房发家的他,终于圆了当年“灌溉”花草的儿时梦想,开了一家不小的盆景花卉店。
“老蔡叔!”
蔡荣培放下手中的水壶,望着店门口的周蒙,突然变得眼泪汪汪:“蒙蒙!!”
周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又来?!
“蒙蒙你来得正好!”蔡荣培都五十几的小老头儿了,还咬着抹布装可怜,“小娇抛弃我了…呜呜呜呜……”
周蒙笑着摇摇头,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在椅子上:“这都第几个了,您还不罢休啊…”
“我对她很好的!”蔡荣培苦着脸,“你说她是不是嫌弃我形象不好?”
周蒙望了望蔡荣培的头顶,锃亮的头顶上还挂着几缕头发:“您说哪儿去了,头发没了,爱情还在嘛。”
蔡荣培一把抱住周蒙:“还是蒙蒙了解我!!”
周蒙哈哈一笑:“是老蔡叔你要求高,看不上那些巴结您的女人。”
蔡荣培破涕为笑,从架子上取来一小盆球根类植物:“上次给你的花都枯了吧?再送你一盆,风信子,马上就要开花了,好看得很。”
周蒙笑着推开他的手:“不用了,您留着卖吧。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开一次就死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