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当他凝视自己时，眼中那压抑隐忍的专注和倾慕，足以令任何人动心。

包括自己。

严诏很想抱住男孩亲一亲，却始终神智清醒地从未主动表露分毫——只要身在球队一日，便永远无法回应对方。

这是家世不凡如他，也无法对抗的社会。

眼神渐渐恢复漠然，严诏再度变成场上那位冰冷到不近人情的yan.z。

他必须等。

……

时间一天天过去，四年未尝一败的兄长严诏成为了传奇，挚友马龙后来居上，张继科却依旧卡在瓶颈无法动弹。曾被教练组盖章“和他没法比”的马龙，也早在06年拿到了第一个世界团体冠军。

理想和现实之间的鸿沟令他迷茫挫败。可唯一能做的，仅如教练肖战所说——“坚持”。哪怕含着血泪，也必须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他是一个男人，当有与之匹配的灵魂和血性。

2008年年底全国锦标赛，张继科以全胜战绩获得男团冠军之后，连胜王励勤、王皓一举获得男单冠军。尽管刚刚经历奥运赛场的两人状态并不饱满，但也能证明他的实力不俗。来年初球队进行了主力层调整，因为在全锦赛的出色表现，张继科第一次从边缘地带被调整进主力层。

小獒犬终于开始觉醒，牢牢抓住了每个机会，咬着牙脱颖而出。

只是八个主力，四个层次，一步之遥，却远如天堑。

对此，刘国梁曾言，“严诏就不说了，超级明星，但是他的性格，只能成为球队的灵魂，而不是领队。和他处于同一层次的王励勤，我尊重他不退役的坚持，但是绝不会给予任何照顾，任何大赛名额必须靠自己打出来；王皓和马龙在未来的四年将竞争新的领军位置，谁先出头，谁就将成为群龙之首；陈玘和郝帅都处于要出成绩但又没出成绩的危险状态；而张继科和许昕是新秀，也是最充满活力和变数的队员。”

这一步，张继科没想到足足走了四年。他并不甘于处在最底层，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丝遥不可及的绮念，他都必须拼了命往上爬。

直通赛中，张继科力压陈玘、郝帅进入前四，然而单打只取前三，张继科仅获得了横滨世锦赛混双、双打的资格。

不能单打的人生，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心气极高的张继科空前沮丧起来，连训练也是没精打采。

虽说备战主要抓的是陈玘，但在之后肖战又马不停蹄地陪着张继科训练。可是对方那架势着实把他气得够呛，忍着忍着，终于爆发了，“你来我这组干什么来了？你要感觉我不行，带不了你，就别打！去别的组！”

“……肖指导”，张继科眼神亮得惊人，周边似有水色闪动，“我现在状态真好！好得不能再好了！现在这球我要是打单打就绝了，我绝对能打得好！”

肖战有些愣了，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面前这个男孩的心有多大，看得有多远。他无比欣慰，却也替张继科错失良机感到格外难过。

“三少，今天……”

特助的汇报平铺直述毫无感情，严诏却仿佛能在字里行间听到男孩困兽般的悲鸣。

一路跌跌撞撞走来，甚至未曾真正开始他的荣耀之路便折戟沉沙。

“我是张继科，我的梦想是拿世界冠军！”

“我叫张继科！你很强，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

“我要在北京奥运会上拿到金牌，我要让中国国旗为我升起！”

脑海被男孩叽叽喳喳的嗓音充斥，严诏微微仰首，唇边扬起一抹温柔至极的醉人弧度。

他定会拱手将他的男孩送至世界之巅，笑看他所向披靡，身披荣光。

因为那是他的梦啊。

……

接到弟子任性的退赛通知，刘国梁史无前例地爆发了，“严诏，你到底还想不想好了？这是比赛，是战场，是你说不去就不去的地方吗？！你把集体荣誉、把国家荣誉，都当成什么了？！”

“刘指导，您应该能明白的，我厌倦了。”严诏喉头发紧，他明白这件事会对刘国梁造成的打击。然而晚痛不如早痛，难逢敌手的自己，早就注定了离开。

刘国梁又怎会不懂他的言外之意。顶天立地的汉子竟哽咽起来，“那你……至少要打完这场再……再……”

“刘指导”，严诏拍了拍他的肩，强笑着，嗓音微颤，“什么都拿到了，我也该功成名退。何况，太无敌会引起公愤的，当真把乒乓球项目取消了，我们可都没饭吃了。”

“你这混小子……”刘国梁鼻子发酸，一把抱住最钟爱的弟子，罕见地真情吐露，“诏儿，我平生最骄傲的事，就是把你从北京队带了上来。”

“刘指导，您不用这模样，退役了我也会经常呆在球队。到时候，可不要嫌我碍眼。”

“……”

刘·悲极而喜喜极而怒·国梁：“严诏你个混球儿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教练组最终还是同意了严诏的退赛以及退役申请。鉴于此，横滨世乒赛单打资格做梦一般砸到了选拔赛第四的张继科头上。

收到消息后，张继科隐隐有一种预感，却不敢置信。他鼓起勇气，找到了严诏，“哥，是不是你……”

是不是故意在这个时候退役。

是不是为了他……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不由心跳加速。哪怕……不是喜欢，至少哥是在乎自己的啊。

面对着那双桃花眼中快要溢出的雀跃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