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凤冠霞帔,让陪嫁丫头扶着从屋子里一步步出来,走得缓慢却极稳,她紧紧攥着身边陪嫁丫头的手,指骨都有些泛白。耳边的爆竹声声,亦间杂撕心裂肺的哭嫁声,她定定地站在飞檐下,美得如同天边的一道朱霞。
同样穿着一身喜服的杜少爷立在喜轿边,望着这身段婉约的新娘子蹙了蹙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道不明。在浑浑噩噩的疑惑中,一声长长的“起轿——”落,吹打声便复又响起,杜少爷跨上马,一行人便又浩浩荡荡地原路而去。
好容易把小姐嫁出了府,奚家这会儿便显得有些冷清了。想来清瑟嫁得急,奚远镇不说没有现身,甚至连音讯都没有一个,这让奚老太太心中总有一些不安,觉得不是一个好兆头。
没一会儿,冯姨娘与老太太便坐着轿子一块儿去了杜家。殷瀼让谨连扶着,从门外进来,望着一地的爆竹碎屑,便让两个小厮将宅院收拾干净,自己则径直往后院房间去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晚香称自己浑身难受,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又说肚子疼。小丫头把自己缩成虾米一般,脑袋埋在枕头里,怎么都不肯露脸,瞧着是十分痛苦的样子。殷瀼也不知她是怎么了,把手放在她额头上,却又不觉得烫。本该尽早帮她请郎中,可那时候太早了,连郎中的药铺都不曾开。前堂忙得很,而晚香又说,自己再躺会或许会好受些,便只好先让宋妈妈看着,让她躺在房间,殷瀼则去了前面帮忙。
急急推开房门,却不见宋妈妈伺候的身影,屋内亦安安静静的,殷瀼以为晚香睡着了,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绕过半开的屏风,才见晚香神清气爽地坐在桌边冲她笑。而桌上则放了双份的清粥与各式小菜,还有一碟热气腾腾的小笼包,白雾后的晚香一见到她便起了身,拉开长凳,冲殷瀼招招手:“宋妈妈说你没吃早餐,忙是该忙的,可不吃早餐怎么行呢?”
殷瀼本该不高兴晚香装病骗她的,亦想知道晚香为何装病不出去,可一见到她切切地望着自己的一双眼眸,殷瀼便生不了气了。只好无奈地叹口气,在长凳上坐下来。殷瀼正准备开口问,晚香便把小笼包放在小勺里,吹凉了送到她唇边。
好歹吃了晚香送上来的小笼包,殷瀼缓和了些,说:“别以为献了殷勤,堂嫂便能放过你了。”
奚晚香嘿嘿一笑,扬着软白的包子脸冲殷瀼撒娇:“就是刚才真的不舒服嘛,堂嫂不要不相信我~”
“少来。”殷瀼用手指点了点晚香光洁的额头,小丫头刚喝过稀粥,唇上沾了点白粥汁儿,又微微嘟着,娇憨可爱。殷瀼心中微动,真拿这丫头毫无办法,只得拿绢子替她擦了唇上的粥汁,手指不小心触上唇瓣,如同触及最娇嫩的花瓣。
正巧晚香吐了舌头,手指触碰上舌尖,滑腻温热的触觉让殷瀼怔然。手指在她唇上停了片刻,旋即,殷瀼便淡定自若地收了绢子。罢了,也不知晚香在想些什么,反正没闹出什么乱子便算了。
正想着不与这丫头计较了,转头却发现晚香竟一声不吭地把自己的小脸整个儿都埋在碗中,吸溜吸溜地喝粥,喝得专心致志,而面颊却仿佛骤然红了起来。
“慢点儿喝,看你脸红的,被烫到了吧?”殷瀼担心地拍了拍晚香的脊背。
晚香抬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一不留神真被呛到了,咳一咳的,脸就更红了。
杜家不在镇子中央,与奚家一样,在山脚边,因而到了晚上便静谧得很。
前院的喜宴摆了二十几桌,整个院子以及门前的道路都被占得满满当当,觥筹交错的声响模模糊糊地传来,奚清瑟依旧紧紧拉着南风的手。她本想掀开这闷人的红盖子,只是身边站了两个婆子,又有一排端着各式喜果的丫鬟,便只好端端正正地坐着。
一整天的折腾让她精疲力竭,可清瑟心里的弦还是紧绷的,没有到最终的一刻,她绝不能松懈下来。藏在袖子里的小剪刀她试过,能轻而易举划破皮肤,锋利得很。若那些话不能威慑杜少爷,这交易不能成,那么只能用让这把剪刀见血了。这些她不曾与南风说起过,南风胆子小,清瑟不愿让她担心。
前面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杜少爷似乎喝多了。清瑟深吸了口气,用谁都听不到的声音唤了一声“南风”。
作者有话要说: 晚香:堂嫂天天调戏我,害羞 ><
堂嫂:谁吐的舌头?谁调戏谁?嗯?
晚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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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从旁边的婆子那儿接过秤杆子,杜少爷正准备挑红盖头的时候,一直稳稳端坐着的新娘子却浅笑着发话了:“慢着,你们把东西放下,都出去吧,我想尽早与夫君单独在一块儿。”
“这……”旁边的婆子为难着,本该在旁边看着走完流程,再说几句吉祥话才算完事,这会儿新娘子要求都下去,却叫人有些难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