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瀼被弄得莫名其妙,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想明白。便转过身来,想捏捏晚香软乎乎的婴儿肥问个清楚,却发觉小丫头已经枕着双手睡着了,唇角还带着一丝甜笑,梨涡浅浅,煞是好看。殷瀼看着这小丫头沉沉的睡容,终于露出了个舒心的笑容,随即也睡了过去。
谨连说的没错,堂嫂并不喜欢堂哥。
其实这点,晚香在堂嫂泫然的眼泪中便早已得知,之前在打水花的时候,晚香问过殷瀼,喜欢不喜欢堂哥,殷瀼没有回答,如今却总算让晚香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进进退退的试探,患得患失的忧虑,似乎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夫君又如何?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就算是夫妻,也没有强行要生个孩子出来的理。奚晚香似乎全然忘了,现在正处在封建社会,女子哪里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在家从父,许人后便从夫,这才是正理。
此后,殷瀼亦没有再提起当天傍晚的事儿,只轻飘飘地责备了晚香几句,说她“做事太过鲁莽,没有个周全的考虑。又没有姑娘家的矜持,非得好好学学女红,磨一磨这急躁的性子才行。”只说了这些不相干不打紧的,晚香便也笑嘻嘻地听过便罢了。
而至于为何虞氏愿意帮着她说话,殷瀼则更是假装没发生过一样,讳莫如深。奚晚香暗自揣测,或许聪明如堂嫂,她当是早已猜到了虞氏假怀孕了,而对于晚香是知情人这件事,亦摸到了几分。不过堂嫂不愿意戳穿罢了,这么一想,倒也愈加说明堂嫂对堂哥的宠爱毫不在意,虞氏借由假怀孕去吸引堂哥,乃至全家的注意,正是帮着她免遭那日的噩梦重现。
那虞氏则更是借机称自己体弱,便好黏着奚旭尧不放。奚老太太也没办法,毕竟这是她第一个曾孙儿,虞氏瞧着便不是个大度的人,若再让她不慎动了胎气,便大事不妙了。本觉得殷氏是个不错的姑娘,想帮她一把,生个孩子出来好挺直了腰板,奈何这殷氏也是个心大的,扶不上墙的,于是也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上元节,灯会。
自从那事儿之后,堂嫂在晚香心中的似乎又近了一步,同时又有些改变。晚香发觉,其实对人处事皆温和恭顺,如同一潭古井一般波澜不惊的堂嫂也是有那样剧烈的感情的,也是能失声痛哭的。
因而堂嫂在她心中,由不可亵玩又变得生动、可亲可近了几分。
就如同,这会儿,她在熙攘的人群中回头朝自己粲然而笑,温柔的眼眸弯成两个勾勾的月牙。头顶上的彩灯一盏盏铺成,甚至比天上的朗月疏星都要灿烂几分。
灯会这天,本该是有烟火的,可全因着瘟疫的缘故,乡长里长痛骂了一顿负责灯会的,说是要开源节流,不准铺张浪费,因而烟火便取消了,集市亦做得不大。然前来看灯会人少男少女却还是不少,湘南的习俗便是对歌,姑娘们如同黄鹂鸟儿一般清脆动听的歌声撞到阳明山壁,又折返回来,余音萦绕,又添了几分动听。
奚晚香看得兴致勃勃,又拉着殷瀼,私底下赌着哪对会成。殷瀼倒是不似晚香这样好玩,随便猜着,平白输了一袋碎银子,权当给晚香零花钱了。
殷瀼不知道的是,在猜来猜去,谁与谁会终成眷属的时候,晚香暗错错偷着看了她好久。对歌的姑娘挨个儿被晚香夸了一遍,什么肤白貌美,什么玲珑有致,可也不见殷瀼有任何不快之感,只一如既往地笑着,倒显得晚香心有不轨。罢了罢了,个人都有个人的出挑之处,可就是谁都没有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