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沈云谣仍旧站在窗前看风景。昨夜又下了雪,院子里银装素裹的。
冷风卷着飞雪从窗子里飘进来,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沈云谣淡淡一笑,视线从院子里扫过。
目光掠过那株盛放的白梅时,陡然一凉。
前世她最爱梅花,尤其是白梅。
那些记忆里不只有梅花,还有她恨之入骨的白子玉。她曾在相府后山辟了一大片梅林,品种花色应有尽有。
这样的雪天里,她总是会挽着白子玉的手漫步梅林。
那个时候白子玉刚刚坐上左相之位,根基未稳。
后来,陪在她身边的人换成了沈云珊。
那个时候白子玉正忙着接手右相余下的势力,几乎见不到面。
沈云珊抬平妻的时候,她正怀着轩儿。五个月的身子,还要为他们操办一切。
沈云珊入府不到七个月就生了儿子,早产这种借口也只有她会相信。
再后来,陪在她身边的人就只剩下轩儿了。
那个时候她身子不好,掌府之权已经分给了沈云珊一大半。
最后,白子玉给了她一杯毒酒,让她成了半个废人。
白子玉,你给我的痛,我会加倍还给你!
流珠挑了帘子进来,瞧见沈云谣又在窗前站着,眉心微蹙。
小姐总是起得很早,像现在这样在窗前一站就是很久。
“小姐,该去老太太屋里请安了。”流珠收回心思,近前低唤一声。
沈云谣将视线从那株白梅上收回,收紧的拳头渐渐松开。
转身浅笑,眼底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切:“流珠,找人将白梅移走,我不喜欢。”
流珠一愣,却还是很快点头应下。心里却不尽生疑:这白梅可是小姐亲手所植,为何?
“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没走出几步,沈云谣忽然转身添了一句。
流珠还是很快应下,心里想着,小姐大约是舍不得。
老太太的明晖堂在侯府正西,尧光阁在东南,中间隔着一座花园,风景倒是很好。
沈云谣肩上系着银狐轻裘披风,一路沿着鹅卵石小路款款而来。
身后的执素走得小心翼翼,渐渐地就落在了后头。
“奴婢执素见过四小姐!”执素清泉一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云谣才顿住步子转身瞧了一眼。
这一看,才发觉自己竟然走出了这么远。
那边执素正和沈云容见礼,转身回去自是不妥,只好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
沈云容远远地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云瑶身上时闪过一抹欣喜。忙扶着绯儿的手快步走过来。
“四姐早啊!”沈云谣缓缓一笑,欠身行了个礼。
沈云容也忙还礼,笑意盈盈地挽着沈云谣的手臂起身:“五妹妹快起!”
沈云容穿着浅紫色绣兰草缎面的狐皮袄子,下配白色的挑线裙。墨发绾成堕马髻,簪着一支踏雪寻梅的白玉钗,粉红色的珍珠耳坠点点生辉。
前世她们来往极少,在沈云谣的印象里,这位四姐始终都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安姨娘身后,静如玉兰。
两个人相携而行,一路上都是沈云容在说话,都是府里的规矩。
沈云谣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回应一二。
心里却觉得从未有过的温暖,原来有人真心相待的感觉这么好。
“五妹妹到了老太太跟前只管按着礼数做就是,敬茶时语气恭谨一些就可。若是老太太不叫,那便在一旁坐着就好。老太太身边的宁嬷嬷是个厉害的,轻易别与她对上。”一席话说完,沈云容才松了一口气。
沈云谣乖巧点头,对沈云容道:“四姐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无碍的。”
“如此便好!”沈云容欣慰一笑,两个人就到了院子外头。
守门的婆子还是那两个,只是态度恭谨的不少。
到了屋子外头,侯在门口的蓝衣丫头屈膝行礼:“请五小姐安,见过四小姐!”
那丫头行礼的时候,沈云容在沈云谣耳边轻声道:“这是玉簪,院子里的二等丫头。”
嫡女为尊,这个丫头的规矩倒是不错。沈云谣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玉簪看得一愣,这位五小姐倒是不一般。
一派从容的气度是装不出来的,到底是嫡出的小姐。
沈云容原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看来五妹妹并没有托大。
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派,就是大姐也比不上。
屋子里的药味儿扑面而来,沈云谣微微蹙眉。
视线从屋里掠过,落在座上的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今日身着暗红色宝相花纹褙子,下配藏蓝色的八面裙,头发梳成圆髻,额上戴着缀着红宝石的抹额。面色稍显憔悴,大约是昨夜没睡好。
身后站着的宁嬷嬷正掬着笑与她低声说着什么,就见老太太眯着眼睛频频点头。
沈云谣恭顺的低下头,垂眸掩去了眼底的光芒。
款步走到老太太跟前,提起裙摆行了大礼:“孙女拜见祖母!”
听见她的声音,老太太面上和蔼的笑容淡了许多。
就在沈云谣以为自己要无止境的跪下去的时候,从头顶传来老太太冷淡的声音:“起来吧!”
沈云谣又是一拜,语气丝毫未变:“谢祖母!”老太太最讲排场,这是故意要给自己立规矩呢。
老太太见她礼数倒也周全,没有什么错处,心里头就有些不大高兴了。
一个长在山野间的丫头而已,看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