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们再说下去就有些过了,绿衣靠着门框咳嗽两声,清冽的目光朝伙房里一扫,一干仆妇立刻忙得团团转,择菜的择菜,烧水的烧水,扫地的扫地,恨不能身上多长出双手才够忙的。
绿衣见她们收敛了,倒没责骂,吩咐了中午的菜色,就回自个儿房里做针线活了。她拿出做了一半的红色滚金边小马甲,接着绣已经做了一半的麒麟。一边绣,一边想刚才听到的那些话。
近几日红衣出去买菜,也净带回官员被贬的消息。
那些人里,有几个是绿衣听说过的。她几岁被卖入相府当丫环,因着乖巧的相貌和伶俐的性子,很得府里老资格的仆人喜欢,在他们有意无意地帮衬下,慢慢从烧火的丫头升到前厅侍奉客人。
沈相虽然为人孤高冷漠,但还是有几个交过命的朋友的,但凡能随意入得相府喝茶用饭的,都在此列。
宾主闲谈,她在一旁奉茶添水,该听不该听的,过了耳朵,总要留下点痕迹。
尤其有些名字提得多了,她想忘记也是不行了。
前些日子被皇上下旨贬官,流放,抄家的那批大臣,刚好一个不落的,都是喜欢和相爷唱反调的。
绿衣虽不懂什么政治谋略,但女人的直觉还是比较灵的,接连几日城里张出的皇榜告示,隐隐透着点要变天的味道。
唉,相爷位高权重,恐怕也……
而相府这边,因为沈沉璧连日来被皇上单独留至深夜才返,而弄得人心惴惴。连段明幽都有些猜不透皇上的意图,在沈沉璧又一次晚归之后,提了壶君山银针找他夜谈。
“呵,人果然都是会变的,洒脱如明幽,竟也担心起自己的性命了?”
段明幽还没挑明来意,沈沉璧倒先嘲讽起他来。
段明幽既不反驳也不恼怒,自若地饮口茶水,就单刀直入道,
“他此番动作着实太大,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沈沉璧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不避讳地道,
“我先前也是拿不准的。皇上专点老臣重臣开刀,我以为是他根基已稳,想巩固大权,威慑朝纲。可今晚他当着我的面拟了一道旨,我倒真看不透了。”
“是何旨意?”
“苏氏一族冤罪已白,顾念苏简将军智勇忠义,对陛下有拥立之功,特赐还将军府故宅,苏氏族人即可参加科考,重入仕途。”
“呵呵……哈哈哈……这是什么狗/屁圣旨!他李承延可真有本事,泼出去的水都干透了,才巴巴地想收回来。苏氏一族的“冤罪”?都过了二十三年了,他终于肯承认自己后悔了?”
段明幽冷冷说道,眼里都是彻骨的凉意。沈沉璧亦沉郁阴冷地补充道,
“他还说,要亲自迎回苏大哥的牌位。”
“你可将实话说给他听了?”段明幽听罢,忽而一笑。
沈沉璧回他一笑,摆头道,
“有些伤口,别人挖开总没自己亲手去揭那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