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张开双翅扑腾,叽叽嘎嘎大叫:“阿小,阿小!”在笼子里乱撞,扬起几根绒羽。
它双眼瞳仁,均覆盖了厚厚一层白翳。
“少主,您又和灰衣聊上了。”一个身材高挑,娇俏美貌的侍女端着水盆布巾等应用之物,聘聘婷婷走来,笑着打趣。
这是下面几个副将,担心小世子养伤无聊,正好缴获马贼战利品里有只鹦鹉,虽然瞎了,但会学舌说人话,哥几个一合计,干脆送给小世子解闷,这也是小世子不拿架子,大家也不拿他当外人,不然哪敢送这么个玩意儿!小世子见到鹦鹉也很喜欢,养了一段时日,因其全身灰色,起名就叫灰衣。
小世子一看见她,明知对方看不出自己表情,也立刻收敛了愁容:“有劳菲菲。”又向着菲菲身后打招呼,“老一好。”说着,将手里书信往床几之侧厚厚一沓公文里一塞。
菲菲侍女身后跟着身形健壮,头发花白的崔军医,饱经风吹日晒的脸上横亘一道老旧伤疤,宛如一个“一”字,几乎将鼻子劈成上下两半。因他是军医,“一”“医”同音,大家都称他“老一”,既是尊重,又有打趣之意,绰号一旦叫开,渐渐真实名姓便湮没无闻了。
老一皱着粗粗的眉毛,很不高兴地瞪着小世子:“将军,你的伤还没有痊愈。”
“所以本公子很听老一的话,一直都安分在这儿坐着处理公务。”小世子一本正经道。
老一指着鹦鹉,怒道:“养伤就好好养伤,伤口最怕沾染不干净的东西,将军你弄这么个活物整天扑棱,干净的了么!这让人怎么放心拆开绷带,伤口老这么裹着不是个事。”
“这不是在窗户外头么,关上就没事了。老一啊,公子我养伤养得都快憋出病来了,还不许养个鹦哥儿么。”小世子无辜道,“菲菲赶紧帮我关窗,不然老一把我的灰衣变成火烤灰衣,我现在连跟他决斗都不成。”
不用菲菲动手,老一带出来的小徒弟礞石已经很是迅速的将窗户关上了。
老一哼了声:“堂堂将军跟军医决斗,这话说出去也不知打了谁的脸。”嘴里不饶人,手底下轻之又轻地,一圈圈解下小世子头颈肩膀小半个上身的绷带,露出一块块贴肉的药巾。
在临近解完的两三圈绷带上,便是渐渐加深的红黄黑痕迹交错,渐渐有些粘连,更不用说在创口上黏贴皮肉的药巾,若是硬揭,必定连肉一并撕下来,老一只能拿沾了烈酒的细布,一点点浸湿以便取下药巾。那烈酒沾到创口,烧灼疼痛弥漫成一片,小世子咬牙忍着,菲菲在旁心疼地给他揩汗。
药巾一块块取下,小世子整张右脸自颧骨以下,右边脖颈及右肩连带小半个右胸,净是一块块的红白筋肉纠缠,十分狰狞,左手五指根部几乎粘连到一起,是后来被硬生生掰开的。周身其他地方烧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左手以及右肩这一大片两个月还没有完全收拢的创口显然更为严重,即使痊愈,破相也在所难免。想想少主原先的美艳,菲菲每一次见到换药巾,就惋惜一回。就连给老一打下手的小徒弟礞石,眼里也是淡淡的惋惜神色,而更多的是钦佩——不是每个人都敢冲进火场救同僚的,马贼烧的不是一间屋子,是一片树林!
只有小世子知道自己没有救同僚,他是去杀人拿情报,但是对外稳定军心,必须有个说法,被他“救出”的只是一具尸体。
脸上肯定破相,惋惜是有的,后悔是没有的,一直不敢回洛城,并非犹豫不决,只怕家里心疼。况且他还有要事,务必亲力亲为去验证,无法向旁人透露半分。
——毕竟,那事匪夷所思,连他都是三天之后才敢承认,匪论他人。他确实一天也不想耽误,只是……
☆、第三十六章 必须吃醋
大腿为兵刃所伤,几乎扎了了对穿,行动不便,这还算轻的。右肩却是被燃烧的树干直接砸中,除了烧伤,外伤还有骨折,幸好没有戳破皮肉,正骨后养了两个月。为了不妨碍日后舞刀弄枪,右手仍然是不能动。左手亦因烧伤未愈,无法握笔。至于内伤,现已渐渐痊愈,但仍需静养。
奏折家书可以口述找人代笔,而此事必须隐秘,完全不好教第二个人得知,只能慢慢养身体,以期见面详谈。
小世子的目光仿佛透过窗,直直落在那只瞎眼鹦鹉身上。
检查过伤口换完药,老一告辞,小世子叫菲菲顺便把自己书记官找来,写回信。
给皇帝的奏折容易,说自己脸上有伤,王妃王姐一见必然大怒,皇上深宫依然无法安生,是以在没想到可以委婉进言的办法之前,暂时先不回洛城;给王妃的回函也简单,因为受伤,此仇不报非好汉,一定要再打次胜仗才班师。
当然,少不了给风魏二人的批示。
王谢拜访雷家,去时急不可耐,回时兴致勃勃。他切切实实诊出雷少夫人是喜脉,暗暗算计,果真和燕华骤然死去的那日,天数相差无几。
一想到雷少夫人肚子里会是小小燕华,就忍不住翘唇微笑。
——谁也不知,王谢对燕华偏执得几近疯狂,前后两辈子,几十年!
晚间哼着小曲儿,给小康测试眼窝深浅轮廓。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抽丝,踢毽子;杨柳儿发芽,打拔儿……”
这小曲儿还是他跟燕华学的童谣,每次燕华哄小康都唱。
小康跟他一起哼哼,只有当他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