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童跟在华振邦身后进了他的书房。

墙上挂着的一副京戏里常见的面具闯入了秋童的视线。

这是华振邦独特的爱好。白天在商场里雷厉风行，叱咤风云，夜晚他会悄悄前往一家鲜为人知的京戏俱乐部，戴着他的面具在台上翻转腾挪，嬉笑怒骂，尽情倾诉他的酸甜苦辣，人生百味。

原来人生真的如戏，我们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的演员，卖力地演好自己的角色，实际上都在给别人看，自己的内心究竟又是什么样子的？可是爸爸，为什么想到要揭下您的面具，会让我感觉如此心痛和绝望？！我到底该不该揭开您的面具？

我多么希望，一切都是误会，您并不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啊！

华振邦放下电话，转身看着她，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愧疚的神情。他有些尴尬地咧嘴笑了笑，“明珠，不吃月饼了？怎么上来了，我一会儿就下去。”

秋童看着他亲切熟悉的笑脸，此时奇怪地增添了一丝陌生的感觉，原本的纠结忽然消失殆尽。您真的是我的爸爸吗？那个自小把她当宝，对妈妈温柔体贴的爸爸？

“爸，我想跟您说件事。”

“什么事？坐下说吧！”华振邦有些诧异地看着神情严肃的女儿。

“站着说吧！这样我还有些勇气！”秋童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凝重，“爸，您想不想知道当年是谁把我拐到洛川福利院的？”

华振邦身躯一滞，急切地问道：“是谁？我当然想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在寻找这个答案，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

“那么您听好了。”秋童一字一句地道：“是乔姿的妈妈——乔、美、凤！”

“什么？不可能！”华振邦像突然挨了当头一棒，颓废地跌坐在椅子上，兀自摇头不肯相信自己的听觉，“不可能，不可能……”

秋童看着他颓然的样子，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感，然而很快，这丝快感又被更深的痛苦替代了：都是真的！乔美凤是爸爸的情人，乔姿是她的妹妹！她的爸爸，亲爱的爸爸，再也不是她华明珠一个人的爸爸！

看到秋童脸上痛苦纠结的表情，华振邦立刻醒悟了过来。女儿知道了！这段隐藏了二十多年的婚外情再也隐藏不下去了。女儿眼中的慈父形象，妻子眼中的清白忠贞，世人称道的克己复礼，都会随着这段婚外情的曝光而毁灭吧？而揭露这个事实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他最在乎的女儿！

“你都知道了？”他沉声问道：“怎么知道的？”

秋童看着陡然间像老去十岁的父亲，心脏像突然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了一把剧烈地疼痛起来。爸爸，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毁了我眼中曾经山一般伟岸正直的形象，更重要的是，你会毁掉妈妈全部的爱和寄托，斩断她所有的热望和期待！

一个一辈子都围着自己老公转的女人，除了对丈夫的爱和信任，她还有什么？一旦知道和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人，竟然一直瞒着自己和别的女人私通甚至养育儿女，她会震惊痛苦到何等地步！她会不会在一瞬间绝望到崩溃，自此生无可恋？

爸爸，你知道自己造了多大的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