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化悲愤为食欲’,蒋立坤这情况大概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他心里想要的东西多了,如今又力量不足,脑子里反射性的就会试图用其他方式来圆满这个想法,当然也有他确实肚子饿的原因。
蒋立坤吃饱喝足后就跟在冯臻屁股后头,帮忙清理堆积杂物的小屋,或是,扛着云梯和冯爸爸一块修缮祠堂祖屋上的青瓦红砖,像画画这类的细致东西他学不来,但是糊墙砌砖,修理木头的粗活,他倒是里里外外一把手。
冯小弟难得对蒋立坤和颜悦色的,其实只要他不过分亲近冯臻,冯明宗对这个大个子心里还是很有好感的,在他心里冯爸爸就是他的偶像,他心目中的英雄。因为在他接受的教育理念中,男人就该是顶天立地,能赚钱,又顾家,行止尺度有分寸。
当然,对比起冯爸爸,蒋立坤在冯小弟的心中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不过勉勉强强也算是个让他认可的一个,不管怎么说,他对自家哥哥还是很好的。
冯臻挽着袖子在院子里洗桌椅,蒋立坤忙活完就站一边歇息,这跑上跑下的额头上渗满了豆大的汗水,冯妈妈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今天可真多亏了立坤了,晚上在干妈家吃饭,干妈给你做好吃的。”
“哎,好,”蒋立坤可不懂得客气,一口应下之后,还不忘纠正她的称呼,“干妈你叫我坤子就好,立坤立坤,咋听得这么见外呢,哈哈……”
“哎,那行,坤子,你歇会儿,屋里也清理的差不多了,”冯妈妈为人爽气,见不得别人说话忸怩的,显然蒋立坤这般不见外的话儿让她心里听着舒坦了,那眉毛一弯,笑得两颊都带上了一抹艳丽的红霞。
院子里的太阳清清淡淡的并不晒人,冯爷爷搬了躺椅放到石桌边眯着眼晒太阳,通了电的收音机里传来一阵阵掷地有声,字正腔圆的京剧,老神在在的跟着哼两句,裹得团子似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着手舞足蹈,但是身上厚重的衣服让他跟背了龟壳一样,老半天转不过身来,倒似翻了壳的乌龟四脚不着地。
趁着冯妈妈进厨房做饭的空儿,蒋立坤被冯爷爷拉着下了几盘象棋,之前他们也曾交过手,往往都是以冯爷爷的险胜和两人打平手的结局落幕,但今天不知怎的,哎哟,这运气可真是背到姥姥家了。
“不玩了,不玩了,怎么老是我输的?没劲儿,没劲儿,”冯爷爷郁闷的棋子一扔,满脸不高兴的耍无赖。
蒋立坤神色不动的收拾好残局,笑眯眯地分好两边的棋子,也不多说,只是故作小心的问了句,“还来不来?”看冯爷爷脸上犹豫,顿了顿,又道,“说不定下盘你就赢了,今只怪我今天运气实在旺,这……”
“来就来,怕你呀,”冯爷爷瞪着眼满脸不甘心,被收拾了一次又一次还信心十足,势要将对方拿下不可。
在这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一次次战斗之后,冯爷爷被虐的连饭都吃不香了,冯臻对此表示非常无语。
蒋立坤则表示心情非常美好,末了还不忘安慰人几句,“爷爷,下次喝酒要悠着点,啊,喝多对身体不好。”
吃完饭,冯臻被冯妈妈委派了任务,因为年节客人多,一般年货都是提前送的,再加上王家外公在那边也是广结善缘,光是临近村镇的亲戚朋友就有不少,怕到时候家里忙不过来,冯妈妈便让冯臻先把东西送过去,蒋立坤主动要求陪同。
王家两个舅舅对冯妈妈是亲连手足的好,大舅舅王世明是个老实人,在家开了个修车铺子,又让大舅妈兼着个杂货铺,日子也算过得有滋有味的,但是王家真正的能耐人却是名不经传的王家小舅王世荣。
年前几个月王世荣继一大儿之后又得千金,正是人生志得意满之时,家里里里外外都布置的妥妥贴贴,那些喜庆的大红色小孩袄子更是一件又一件,吃的用的样样都是好的。
进屋的时候,王外公没在家,到门口接东西的是大舅家的小孩。
冯臻分了一半的东西给他,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婴儿用品,边往里走,边问,“大舅和小舅呢?”
小孩嘴里还嚼着一颗大白兔奶糖,鼓着腮帮子有些吐字不清,“在后,后院呢,爷爷被人请出门宰牛去了,不在家。”
冯臻点点头,蒋立坤扛着一大包东西紧跟其后,两只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想着冯臻和他外公家关系亲密的程度,心中了然的暗自点头,估计以前冯臻躲他的时候大概就是待在这里了。
以后要是找不着人,这里倒是可以来看看。
将东西放好,冯臻就领着蒋立坤去后院。
王家大舅正垂着脑袋蹲在石头椅子上叭嗒叭嗒抽烟丝,他小时候粗活苦活干得多,就爱这种重口的土烟,额头上的沟沟壑壑层层叠叠皱成一堆,耷拉的眼皮下难得眸子清亮,他似的表情有些苦恼,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世荣虽是做弟弟的,但是向来主意多,胸中有沟壑,看待事情的自有他的独到之处,可以说是王家脑子最灵活的一辈。只是他的神色同样不怎么舒展,似乎和王家大舅烦恼上了同一件事,明明心中已有结论,却又迟迟下不来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