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昀得体的笑,掏出一张二十交给大婶。
“就五块,二十我没零钱找。”
“那就交四个月的吧。”
“诶,看你就是不当家的,明天找给你十五块吧。”
梁昀回以一个任谁都看得出敷衍的笑,拎着手提包进了单元门,后面一阵沉寂,随着门栋里人影的消失,叽叽喳喳的炸开了。
“这个看上去人模人样,依我说赶不上他表哥一毛钱。”
“就是,小季多活泛一小伙子,大叔大妈的叫的别提多亲热了。”
“这一个整天阴不阴阳不阳的,皮笑肉不笑,真以为自己是杰克苏。”
“杰克苏是什么?”
“杰克苏是玛丽苏他弟。”
“小季的英文名叫玛丽苏?”
楼道没有窗,声控灯是跟路灯一条线,不到天黑不供电,梁昀今天心情好,丢了旧鞋穿的新鞋,上楼时分外的小心。
当初租房选址签合同是季肖程一手包办,他这人生活上不拘小节,臭袜子不叫他换他能来回翻面穿成露趾状直接扔,但大事上往往都能果断拿主意,比如说未经梁昀的同意就签下了两年合同租下这个跟他俩一个年代的一室一厅小套房。
六年前租金1200到现在也只涨了800,刚好凑够整数,当真是廉价的可以。
住惯有明亮落地窗大房子的梁昀看不上这种老居民楼,无非是嫌太嘈杂,他是文科生,偶尔喜欢搞点创作,这种不到转钟不夜天的老房子简直就是对艺术的侮辱,可他居然一住就是六年,且没有搬家的打算。
楼梯很窄,梯距间隔不足二十五公分,他必须踮着脚才能避免鞋尖踢到楼梯,一双ecco一双rock就是被踢破了鞋尖的皮报销的。
鞋子和爱情一样,崭新的鞋子尖上磨破了哪怕一点小口,就不能穿了,瑕疵就像是打在心尖子上,你会痛,会可惜,会懊悔,最后也只能珍藏。
然而还有另一双鞋子,你一直穿它,也会保养它,可是总有一天它的样式会过时,鞋底会在时光铸造的路途中磨平,对它的喜爱早就消磨殆尽,最后遗忘在鞋柜的角落。
梁昀和季肖程的爱情就是这样。
开门,没有臭袜子和饭菜交杂的那股诡异的味道,梁昀警觉的鼻子失去了用武之地。
提包随便一丢,再也不用以身作则的弯腰脱鞋子,两只脚很任性的相互一蹬,光着脚踩在地砖上也没人在旁边叨叨打赤脚的男人性功能不调。
开衣柜,空了三分之一,书桌上那台需要外接风扇才能运作跟拖拉机一个分贝的笔记本电脑没有了,卫生间那只磨掉了毛的牙刷和灰不灰白不白的毛巾不见了,天天平价上拍的那瓶霸玉防脱洗发水终于消失了。
开抽屉,照片跟某人目前形象完全对不上号的所有证件没有了。
看鞋柜,占地面积极广的44码鞋子都滚蛋了。
梁昀靠在沙发上点了支烟,被呛着了,他绝对不承认是借烟消愁,也绝不承认因为惆怅才会抽烟,更不会承认他开始想念季肖程的味道才偷偷抽他落下的中南海。
个抠门爷们,连3块5毛钱的中南海也要抽到烧焦过滤嘴才罢休!
梁昀重新自我反思,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极具武汉特色的男人——抠门、邋遢、嗓门大、马马虎虎又斤斤计较,你抓他尾巴他踩你下巴,你说他一句他顶你十句。
“呼——”终于分手了。
冰箱里还有昨天的剩菜,其实季肖程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在吃方面从不会抠门,反而会买最好的,食用油必须非转基因,大米必须是没有上蜡的,排骨只买直排,牛奶买进口的,果汁鲜榨的,他烧的菜也很好吃,昨天有一道爆鳝丝还剩了一半,热好淋在米饭上那味道必须棒棒哒!
梁昀淘米蒸饭,忍着饿等到电饭煲上的数字还剩下5分钟,然后开冰箱拿……
剩菜是没有滴,只有一张便签条,上曰:未免影响亲的胃口,属于前男友的一切都打包带走了,包括昨天你吃的恨不得吞舌头的爆鳝丝。
梁昀盯着冷藏柜里的那张便签足足三分钟,把一腔永远不属于优雅男士的怒火压制临界点以下,潇洒的撕下那张便签,结果发现后面还有一行字:对了,东西太多我拿不了,所以有一部分决定丢弃,就放在沙发后面。
梁昀轰一声关掉冰箱门,从沙发后面拖出一个黑色垃圾袋,打开……
霸玉防脱洗发水、脱毛牙刷、毛巾、剃须刀、剃须水、内裤、袜子、烟灰缸、电蚊拍、老头乐……
最上面是一个透明食品盒,里面满满一盒爆鳝丝。
良久,四楼窗口传出一声毫无优雅可言的咆哮——季肖程,有种别让我再看到你!!!
☆、第二章
分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成年了,早就过了把爱情当成全部的年纪,失恋不过是人生的必经之路,过了保质期的爱情不过是一盘吃了拉肚子的爆炒鳝丝而已。
而已……
而已……
“您感觉好些了吗?中药打进血管舌根会觉得苦,这是20毫升葡萄糖,如果难受可以口服。”
护士真可爱啊。
梁昀给了她一个45度半侧面无懈可击的笑容,他还是很有魅力的不是?
接过那瓶葡萄糖,一口喝下去还是苦,整条舌头上的味蕾都叫嚣着一个人看病没人搭理的苦。
挂完吊瓶已经是晚上七点,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门诊输液部的小护士跑了过来,脸蛋红扑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