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身世,杜念没有丝毫可以用来追溯的线索。
院里的嬷嬷告诉他,他是在差不多一岁多的时候被人放在了孤儿院门口,身上不带任何可以用作日后认亲的信物,就是一条毯子裹着一个婴儿,被当时的老院长看到后就捡了回来。
这样的身世乍听上去或许有些可怜,但其实真要说起来,在孤儿院里的日子还算得上是衣食无忧的。
这家孤儿院本身的资金来源很充足,条件设施已属上乘,而时不时地,杜念也会收到有人匿名给他送来的生活用品和书籍文具一类的东西,甚至不亚于普通人家父母双全的孩子所能拥有的水平。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孤儿院里遭到了其他孩子——无论大小的一致孤立。
院里的嬷嬷们对哪个孩子都是淡淡的,谈不上喜爱或是不喜爱,只是单纯地履行完应尽的职责,一日三餐管够,夏天不给棉袄冬天不给短裤,这就是全部了。至于孤儿们的心理健康和品德发展等问题,并不在她们需要关心的范畴之内,院长又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所以私底下这些孩子当中的一些欺压、霸凌的现象便愈演愈烈。
杜念当时是深受其害,背地里不知道差点被整死过多少回,不是亲身经历真得很难想象原来小孩子竟也可以那么残忍。而且,小孩子一旦残忍起来比大人还恐怖的一点就是,他们根本不分轻重、不辨是非,更不知道何为适可而止。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杜念六岁那年,他被一帮人直接推进了孤儿院后院的一口枯井里,那口井至少有十来米深,他掉下去落地的瞬间就感觉身上有好几处的骨头都给摔断了,钻心的疼,那帮熊孩子还在上头一边咒骂一边从井口往下扔石头,真正贯彻了什么叫做“落井下石”。
所幸在那周围并没有什么大石头可供他们扔,杜念忍着痛用胳膊蹭着地面将自己推到了井壁边缘,尽可能地躲掉这些“天降横祸”,胆战心惊地等着他们终于扔累了、也骂得没意思了,对他的攻击这才停了下来,但在临走前却还不忘坏心眼地找了几个废弃的麻袋和一堆烂树叶子用石头做压,将整个井口给他封了个严严实实。
这下杜念真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个人孤立无助地躺在暗淡无光的井底,绝望和恐惧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迅速增长壮大,他以为自己再也出不去了,甚至做好了要把这条尚且年幼的性命交待在这里的准备。
但他最后还是被找到了,在两天后。
杜念清楚地记得,自己在被救上来以后,明明是又饥又渴狼狈异常,身上的伤还疼得几乎要让他昏过去,但他却没哭也没闹,只是在被抬上救护车时,目光平静地从那几个将他推下去的人身上一一扫过。
为人处世,常有人教导说应该要“惹不起、躲得起”,不要逞一时之能。但是当躲都躲不起的时候,再忍下去就实在太窝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