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辈子……亏欠你了……」
每当酒醉无人的夜里,世间最高贵的帝王总握起我的手,自责叹气。
「不!陛下您没有亏欠臣妾。」
「为何?」
我笑了笑,道:「因为臣妾是个贪心的坏人,不只想做您的妻、更想做您的挚友、您的忠臣,而您仁慈地给了臣妾完成心愿的机会,这怎麽能说是亏欠?倘若真要辨个道理,您该说这是『专宠』。因为除了臣妾外,再无第二个人能以如此多不同的身分待在您的身边。」
是的,爱的形式有千万种。
而这,是臣妾爱您的方式。
英雄泪(13)
(13)
福公公领著列丹弓来到了太子殿,殿外虽无预想中有著禁军把守,外头候著的宫人们仍捧著等待太子批示的奏摺。足见到今天为止,楚云溪的太子地位还不至於如他人猜想般地难堪,至少派予太子殿下代掌国政的权利,至今尚未收回。
「列丹弓参见太子殿下。」清亮的嗓音穿过门扉直直透入楚云溪的耳里。
殿外的执事太监被这无礼之举惊得抬起头,盯著列丹弓的脸把嘴张得老大,惶恐颤抖著放肆二字,却只看得见嘴型而听不见声音。
「列丹弓?」楚云溪从游走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诧异地看著紧闭的殿门。
他……怎麽会来这里?
「你难道不知道皇令吗?」
「自然知晓,可那又如何?皇上只说了不许你出来,没说不准别人踏进去。」
楚云溪头疼地抚著额际,心想这人还真不是普通的恣意妄为,禁足三月,当皇令颁下之日起,即使是平素拥护自己的大臣为忧心自身被皇帝猜疑与他这个被下禁令的太子有什麽逆上作为,戒慎恐惧地连日常的问候也只剩下书信呈递。
当人人都视太子殿为禁地,避之惟恐不及之时,这列丹弓竟然大白天地来找自己,此人还真是狂。
想到这儿,楚云溪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道:「进来吧!」
「太太太、太子爷……这怕是……怕是不妥呀!」执事太监跪在殿门外,竭力阻止这等无视於皇令的逾矩行为。
「列将军请进,其馀的人通通退出外殿。」
「是……」
太子命令已下,宫人们恭著身默默退出外殿。
t* * *
「微臣参见太子。」
「不必多礼,起身吧!」
楚云溪跨前一步扶起跪身行礼的列丹弓,心中有著难以描绘的喜悦,可他自己也不知这心头的喜悦之情从何而来。
「何事来这?」
列丹弓挺直背脊,直视著楚云溪:「微臣有一事不明,恳请太子赐教。」
「何事不明?」
「微臣前些日子遇到一个坐拥万贯家产的富豪,他穿著最华丽的衣服配戴最精美的饰品,乘坐著最昂贵的画舫去游湖。游赏间替他撑船的舟夫失足落了水,这富豪明明水性不差,可却迟迟没伸手去救那名舟夫,任由他载浮载沉在水中挣扎。微臣恰巧也去那湖上游玩,救下了那名船夫,可微臣不禁觉得奇怪,倘若当日没有碰上微臣,那富豪失了舟夫谁来替他撑船?谁来把富豪安然地送回岸上?」
列丹弓斜眼偷觑了眼楚云溪的表情,不意外地在那张俊毅的面容下发现他的压抑。
於是列丹弓接著道:「於是微臣便问了那名富豪,说是你这麽做可能连命都不保,毕竟这湖上也不是时时都有人经过来搭救你,倘若万一今日没遇上我,你难道就这麽任由那舟夫溺死,而你自己也飘浮在这湖面性命堪忧吗?」
楚云溪越听脸色越沉,桌案下十指紧扣,重声道。「说下去!」
「结果那富豪回答微臣,说他确实想救那舟夫,也有能力救起他。但如此一来自己便不得不沾湿自己的衣裳,也会弄脏了这条精心打造出来的画舫,倘若万一中的万一,这画舫因此而受损,翻了、沉了,那他自打幼年起便梦想打造出最富丽堂皇的画舫便要毁在那舟夫的手中,到时候他又该如何是好?」
故事终於结束,列丹弓无畏地凝视著楚云溪所有的反应,哪怕是分毫闪过也没放过。静静地、严肃地,或者更可说是严厉地打量著面前这位被父亲叹息像是尘封许久以致早已尘埃满布,否则将会是统领天下造福百姓的,犹如明镜一般正直慈爱的君主──太子楚云溪。
父亲的话他打习武的第一天起就听到耳烦,交杂著三分不屑,一个连百姓是置身水火抑或安乐都不在乎的太子,分毫不值得他去敬重,更遑论尽忠。就连那个yín_luàn昏君都比他儿子强,强势御下的手段虽说残虐,却也收了效果,单看王族至今无人有胆反抗、朝臣除了趋炎附势再无人敢忤逆圣意──纵然楚吕所行所为天诛难容──但不可否认,从紊乱世事中,当今圣上确实平了王族内乱、弭了外邦边族的虎视眈眈。
反观受父亲期许的太子,却像个绑手绑脚不敢坚决走出自己的路,只会默默在圣上一次又一次的暴政下,一次又一次强逼自己闭眼不去看那百姓的哀痛。默默地,在这金碧辉煌的东宫,一次又一次将想要挣脱箝制的yù_wàng深深扼死在胸中。
英雄泪(14)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