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沉的视线扫过厅堂中的每一个人,缓缓开口:
“昨日府中的事,相比各位都有所耳闻了。”
一阵短暂的尴尬,这话其实是说给皇上听的。
他这话说的太直接,点得太透。皇上在封仪府中安排了眼线,大家都心知肚明。伏沉此次功高过主,皇上自然要提防。
也许,不只是皇上。
只有伏慈和三王爷一脸茫然。
伏沉看到所有人的反应,继续道:“昨日府中下人和外人串通,私放他人入府。”
伏慈注意到柱脚有未清理干净的血迹,道:“七哥,你昨日……杀人了?”
尚书插话道:“怎么扯到这事上去了,惩罚下人,什么杀不杀的,不提不提……七王爷,你这不是在岔开话题吗?方才问的是你喜不喜欢那个戏子。”
“不曾想此时竟让各位如此挂心,既然连皇上都知道了,伏沉也不好再用托词敷衍过去。”很明显是套话。
三王爷表情疑惑地看向伏沉。
这次只有他和伏慈二人真的是来封仪府闲聊的,其他人都各怀目的。伏沉说的越多,就越容易让他们有机会找到弱点,甚至是死穴。这种问题伏沉大可不必回答,一句“不劳各位费心”就可以挡回去,皇上也不可能太明显地难为他,至少大家表面上要演得和睦。可现在,他却要自己说出来……莫非,他是真的不在乎那戏子?伏沉一向多谋善策达观人心,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原因……
皇上笑道:“难得封仪王愿意坦诚相言啊。”
伏沉颔首。
婢女在后厅找到合欢,小声道,“柳公子,饭菜已经备好,公子现在……”话未说完,合欢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想知道伏沉的答案。
婢女觉得奇怪,也没多问什么,看合欢的表情,觉得他仿佛在等最后通牒。
“那日在台下见到他,只是觉得顺眼,便将他收入府中。后来,看了他卸了脂粉后的模样,确是动了心,”伏沉缓缓说道,“我曾向十四弟请教过该如何讨人欢心……”
伏慈“哈”了一声:居然自己说出来了。
“‘想要什么便给什么,给到称心了为止。’他喜欢围棋,我便陪他下……”
气氛又一次沉下来,自从四王爷的独子被伏沉一子封喉之后,再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棋”这个字。
伏沉对围棋的厌恶是满朝皆知的,相对棋盘上的博弈,他喜欢的是见血的厮杀。
“……他喜欢花草水木,我便去寻……”
这、这人谁啊?!是封仪王吗?!是伏沉吗?!
“可就在昨晚……”众人注意到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
“……他要跟别人逃走……还千百般护着那个人。”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种声音的冰冷程度,简直就是杀人的前兆。
伏沉继续不紧不慢地说:“这也就罢了,可他不久才告诉我不会离开。我平生最讨厌的事,就是被骗。”
怪、怪不得说那戏子受了伤……真的还能休养好吗?
皇上道:“那为何还将他留在府上?”
自相矛盾啊……
伏沉不慌不忙,答道:“他本意就是想逃走和那人在一起,放了他,岂不是遂了他的意?人间长恨生离别,咫尺却不能相见,这才是最大的折磨。最深的伤从来都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上。”
不在身上……那是在谁的心上?
谁的目光似烟火燃尽后黯淡冷却,扯着五脏六腑一起疼痛。
我没有骗你,只是你不信我。
对你来说,喜欢和相信,是没有关系的吗?
这就是你的答案。
伏慈:“咦?这么说,七哥你不喜欢他了?不对不对,你现在……是恨他?”
伏沉眼中闪过一丝即逝的杀意,被皇上看到了。
他不在意地托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恨?”
言外之意,岂止是恨。
合欢原本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已经变成惨白。
前厅里的人,真的是伏沉吗?说出这种话的人,真的是他吗。
骗人的吧?
“公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婢女紧张地问。
合欢张开嘴却发现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下意识地一步一步后退。
碰到了身后的栏杆,发出声响。
丞相:“是我老了吗?后厅是不是有声音?”
侍郎:“有人在听我们谈话?”
伏沉摇头道:“是猫。”
“猫?”伏慈个二愣子十分耿直,“七哥不是不喜欢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