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询进来时看见一白衣之人,但也只是余光微见,这回转身,正好看一看,这位白衣人究竟是何等的贵客。
曾有闻,陈王路至洛河,得遇宓妃,乃作一赋。赋中叹宓妃“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美艳之色,世间无出其右。于是流连忘返,失之怅然。宓妃之形貌被陈王华章辞藻追捧之极,花询自然难以想象这其中真假。但这今日,她也不由开始动摇,凡尘亦有天仙来之梦是为真。
那堂下端坐白衣人,远看高洁如雪千年月,近看更似寒潭清水万年冰。虽跪坐着,却气势渺渺,一身白裙如烟如幻,似乎一般神人,仙风道骨。正合体态适中,高矮合度,肩窄如削,腰细如束,秀美的颈项露出白皙的皮肤。既不施脂,也不敷粉,长发散在脑后,棠花镂银冠束起,黛眉弯曲细长,红唇鲜润,牙齿洁白,一双清澈的眸子欲语还休。她身穿薄雾般的云白襦裙,腰系美玉,素手隐在袖中,垂放膝上。面色淡然,仿佛沉寂百年的泉水,带着不名的道意,七分不食烟火的清冷,三分知书达理的儒雅。
这与往常所见的那些凡俗女子大不相同,与之相比,花询简直是自行惭愧,不说自己容颜不如,就是这气质,也差之千里。这等神仙之姿,令人心生敬畏,不敢亵渎。
花询见之心中不由对此人赞叹不已,微微睁大眼睛,一时间情难自禁愣住。好在也只是片刻失礼,花询毕竟是世家大族教养的,立时清醒过来,微微赧然。她对白衣人行了一个礼:“花询有礼……咦,大家如何称呼?”为了表示对贵客的尊敬,花询称之为大家。
女郎稳当正坐,丝毫没有要谦让这礼的意思,即使花询身为天子御封的淮安县主,即使堂上坐着花君侯。
“花渡花解语。”女郎的面上毫无波澜,眼皮抬也不抬,淡淡道,“痴长县主几许,县主可称我表字。”
花询一愣,花渡花解语?这人姓花,她怎么不知花府一门里有这等姿态的人物?
“花卿与我花府一姓,实乃缘分。”花君侯抚须,言语间颇为尊重花渡,“不知花卿见我儿如何?”
“淮安县主自是一等才貌的人物。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花渡抬头看向花询,嘴角似乎噙着笑意,但再一看,却仍旧面无表情。
“犬女区区,资质驽钝,花卿谬赞了。”
花询接过话道:“在花大家面前敢自称才貌好的世间应是屈指可数。花询自诩聪慧,但也并非目中无人。见过了解语,听这样的话,岂不是羞杀我了?”
“县主自薄了。”花渡站起身,对花君侯略点头道,“花渡疲倦,先行告退。”
花君侯也起身,对她道:“就让询儿带花卿去休息罢。”
“有劳县主。”花渡转头对花询道了谢。
花询不解其意,面含微笑,跟着出门,回头看了一眼花君侯。看见花君侯站在堂中,绛色曲裾深衣衬得他威严而沉重。
收回目光,快步赶上花渡,与之并肩而行。
穿过游廊,俩人一时无话。花询不料她一言不发,顿觉有些尴尬,便主动找来话题与她交谈。
“大家可知花府之名?”
“权贵府深,渡不过一村野人,岂能得闻?”
花询一噎。她只是想借由这花府盛名抛砖引玉,与花渡谈一谈花府冠绝大陈的花卉。岂知花渡竟一句不知,堵得她差点失态。
“大家可爱花草?”花询勉强一笑,“世间花草之盛,我花府虽非魁首,也是一流。不如我带花大家去花园一观……”
“县主。”花渡停下来,“我听闻花府有一株海棠……”她刻意顿了一下,睨视花询,见花询骤然色变,她才笑道,“不知是否真如坊间传言那般奇特?”
“花府海棠慢说是一株,就是十株百株都有,要说奇特,只是比外头开得要好一些,谈不上有什么奇特的。”
花渡莞尔,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