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站在李修齐的屋子前犹豫了一挥,走过来走过去,不知道要不要敲门,更不知道这扇门开了之后,他又要说些什么。这么走来走去人也走得累了,李玄便干脆坐在了李修齐房门前的阶梯上,用手撑着头,静静的看着月亮洒在前厅里的一片白霜。他心想,李修齐一定是生他的气了,气他倔气他犟,气他坏了大事儿。
已经立了秋,天渐渐转凉,一阵晚风吹了过来,让李玄的眼皮子合了起来。在迷迷糊糊之中,李玄似乎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他眯开一只眼睛,看见有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来到他的身边,将肩上的披风解了下来,轻轻的盖在了他的身上。
李玄低下头,用手摸着那玄色官服上精细绣着的花纹,轻声笑了,原来无论李修齐是有多生他的气,也绝不舍得让他冻着,只要能这样子,那便还有救。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李玄揉了揉眼睛,轻声问道。
“有点事,耽误了。你怎么不到屋里去坐着?在外面坐多久了?”李修齐一边问着,一边伸手试了试李玄手背上的温度。
李玄第一次觉得血气方刚也有血气方刚的坏处,他在外面这么等了一个多时辰,手却还热乎的跟个火炉似的。如果他现在手是冰冷的,李修齐一定二话不说就把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了……
“我不知道你不在屋里,我怕你还在生我的气。”李玄答道。
李修齐听了并没有笑,说:“我没有生殿下的气,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真的没有吗?”李玄皱起眉头,道:“虽然你的喜怒哀乐从不写在脸上,但是我知道,你现在非常生气。”李玄顿了顿,细细的看着李修齐那双黑亮的眼睛,然后低下头,道:“有时候,我倒是希望你能对我发下脾气,这样至少能把话给说开了,你就,你就不生我气了。”
李修齐侧眼看着李玄,道:“殿下真的多虑了,我没有生气,一点都没有,只是有些后怕罢了。”李修齐转头看向院里的那片白月光,道:“殿下,您今天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李学林现下没有对您动手,不过是因为他的实力还不够。这么多年,他一直在韬光养晦,不用多久,他便有能耐搅个天翻地覆了。”
李玄点点头,道:“我知道,而且他有一个很好的由头。他算是出师有名,到时候站在他那边的英雄豪杰,不一定会比我少。毕竟,”李玄的眼里有些落寞,他淡淡的说道:“毕竟他身上是纯正的宇晋国血脉,不像我。”
李修齐听了,回过头,认真地看着李玄,道:“殿下您一定不要这么想,您可知道,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辅佐您成为宇晋国大帝。”
“这就是你唯一的愿望呀?我还以为会是别的什么呢……”李玄说道,“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这么看好我?我从小就不爱读书,四处闯祸,今日更是闯了一个大祸。我一直觉得如果我父皇还有一个儿子,那他肯定不会管我的。倒不是什么纯不纯种,只是说资质,我资质不好。”
李修齐道:“您资质很好,您有一个很难得的资质,不是仁心仁德,而是谦卑。地位越高的人越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可您不一样。还记得以前我教您念书吗?那时我就发觉了,无论是什么,您都是一学就会,知错就改。这种资质比什么天生聪慧更好。一生下来聪明绝顶,就容易傲气,而做事情最忌讳的就是太过高傲。”
李玄听了一笑,道:“那你还真错了,我可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我父皇说我是个石头脑袋,油盐不进,可能,可能我就是喜欢听你的吧。”
李修齐便道:“那殿下就再听我一次好吗?李学林这件事,您就先不要管,更不要穷追不舍,让我来处理。”
李玄点点头,道:“好,这次我听你的,反正人也跑了,一时半会也抓不回来。”然后李玄接着说道:“其实我有一个计划。在客栈的那一日我曾写信给李绯,三日后运来的粮草有两批,一批是真粮草,会运到营里来,救济受瘟疫侵害的村民,另一批粮草则不会运来。因为我让李绯将这批粮草换成了白银,一级一级的下来,这一路上不管是哪一级的动了这笔白银,都会由探子记下来,然后罢掉官职。”
李修齐听了点点头,道:“这个方法虽然可行,这样做还是会有几个问题,首先那个探子您能肯定不会被收买吗?而那些老练的贪官有会不会发现这笔白银是个诱饵呢?”
李玄摇了摇头,道:“那名内探是父皇指派给李绯的,不可能反水。而这份信是我亲手交给了客栈的伙计,看着他寄出去的,所以消息不可能泄露。”
李修齐点点头,道:“殿下想的真是周全。”李修齐微顿,接着说道:“现在患有瘟病的人也都治好了,过些日子京城运送的粮草到了,您就,跟着回京去吧。”
李玄听了抬眼认真的看着李修齐,问道:“那你呢?你真的不回京城去了吗?”
李修齐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这次来南部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可是现在……”李修齐说着,自嘲地一笑,“却似乎并不想知道了?”
李玄不知道李修齐来南部是为了寻找什么,但从他落寞的神情上推断,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李玄想安慰李修齐一下,可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怕自己开口就说错话,让李修齐更加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