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道:“值是不值想来便是那女子自己也不清楚,投水不过是为求那一念之间的快意罢了。”
慕白怅然道:“无怪乎佛家总说要破我执,执念确实是害人害己。”
明渊突然勾唇一笑,道:“话虽如此,可修道本就是起于一丝执念,或是执着于长生,或是执着于复仇,或是执着于与爱人长相厮守,或是执着于求道本身。正是执念使得凡人得以跳出窠臼,重获新生,也使这世间更加纷繁有趣。”
慕白不禁脱口而出,问道:“那你有何执念?”
明渊不答反问:“你呢?你又有何执念?”
慕白想了半晌,茫然道:“我本以为我会想要将那欺我骗我差点儿令我送命的罪魁祸首找出来,让慕氏一族脱离他的操控,可那人毕竟养育我十余年,事事莫不尽心,而所谓慕氏一族我也只是从他口里听说,从不曾亲眼所见,甚至不知究竟存在与否,思来想去,竟没什么可以执着的。”
明渊拉过黑檀的缰绳,沉声道:“我倒是为许多事执着过,可最终无一不化为梦幻泡影,徒留锥心之痛。求不得,求不得,不求便不会受不得之苦,可不求又怎会有得?”他长叹一声,转头对慕白笑道:“一团乱麻,无法可解,还是顺其自然,跟从本心吧——我们上路!”
说罢拉起慕白飞身上马,朗声长啸,引得黑檀也一声嘶鸣,撒开四蹄,朝着与云一他们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也不知是黑檀认路,还是明渊懒得带路,两人往哪里走竟是全凭那马的喜好,慕白只觉自己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南,一会儿竟又开始折返向西,才走惯了大路又进了小路,沿着河走上一段后又进了树林,虽说漫无目的,但端阳前后正是春末夏初、万物葱茏的好时节,又有明渊在一旁说说笑笑,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逍遥惬意。
慕白原本只修习过心法,于剑法和术法上不过是皮毛,明渊便也利用这段闲暇教他些防身功夫。他平日里虽与慕白嬉笑玩闹,可授课时却半点儿也不含糊,击、刺、格、洗,不容许慕白有丝毫错误和懈怠。
两人如此走了半月有余,一日明渊突然调转马头,出小路,上了一条宽阔的官道,说是顺着官道走就能经过两江第一大城,一定要让慕白见识一下人间真正的繁华。
还未进城,慕白就被眼前三丈有余的巍峨城墙深深震撼,只觉面前伫立着一位泥甲天神,不怒自威,坐落于其上的城楼檐角飞翘,似乎要延至天边一般。
明渊和慕白跳下马,往城中走去,脚下是青石板铺地,往来男女尽皆穿着不俗,偶尔有车马经过,也是装饰华美,四周商铺所售货物之繁多更是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两江第一大城果然名不虚传。
明渊走到个买发饰的小摊前,随手拿起一条月白色绣着暗纹的发带在慕白头上比量着,口里说道:“你学得用心,进境也快,大哥须得好好奖赏你一二。喜欢什么就尽管开口,我买给你赏玩。”
慕白欣然道:“多谢大哥,不过应该都是你教得好才是。”
明渊扔了一吊钱给那小贩,将慕白束发的发带解了替换上,笑着道:“你资质极高,灵气纯净全无杂质,之前虽说有些伤了根本,可总归年轻,又吃了那枚灵果,只要每晚睡前需吸纳玉葫芦中的灵力,慢慢调理也是补得回来的。”
慕白感到明渊的手指在自己发间穿梭,心中一股暖意涌起,轻声道:“劳大哥费心了。”
明渊刚要答话,忽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恩公!?明渊恩公!”
明渊和慕白齐齐回头,就见有个穿淡粉色衣裙的女子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对明渊嫣然一笑道:“不想多年不见还能与恩公重逢,真是老天垂怜!”
明渊先是微微皱眉,似是有些疑惑,随即“哦”了一声,朝女子点点头,道:“娇娘形容大改,让我险些认不出来了。”
慕白见她与明渊相识,忍不住抬眼仔细打量,一看之下脑海中立即跳出了“绝代佳人”四个字,只因这女子生得实在是好,眼睛、鼻子、嘴巴、脖颈,目所能及之处无一不美极妙极,皮肤柔嫩如初生的花瓣,吹弹可破,又似带着微不可查的幽香,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慵懒地披散下来,只闲闲地挽了个髻,插了朵粉白色的牡丹做装饰,端得是人比花更娇,也只有“娇娘”这样柔媚的名字能配得上她吧。
慕白平生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一时间不由得看呆了,直到明渊拉了他一把,这才发现自己正眼也不眨地盯着人家姑娘瞧,连忙躬身一礼,诚心诚意道:“在下孟浪了,还请姑娘莫怪。”
娇娘却是半点儿也未生气,还颇为受用地朝慕白抛了个眼风,妩媚一笑,道:“说什么呢,这位公子生得俊俏,能贪看我几眼也是我之荣幸呢。”
说到此处,还故意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意有所指地在两人之间溜了一圈,然后捂着嘴轻笑道:“可见恩公的眼光向来都是极好的。”她知明渊性喜男子,不近女色,方才又看见他为慕白束发,神态举止亲昵,还以为二人是一对情侣,现下有事求明渊帮忙,自然要多说些慕白的好话,也好讨他欢心。
明渊听了这话,心知自己这位故人恐怕是误会了,刚要出言解释,无意中瞟见慕白的侧脸,话到嘴边不由得又咽了回去。这小修士跟着自己四处游山玩水,辟谷的忌讳也没了,顿顿吃得满嘴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