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宸不发一言地看着他,整个山林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林动的沙沙声,听上去,竟有一丝悲戚的味道。
片刻后,封宸用力吸了一口,站起身,把手里的剑随手一扔,苦涩地笑了一下说:“到了最后,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还是比不过离国。”
离奚若注视着他,忽然手臂一伸,肌肉被撕开的声音随之响起。
银白剑身没入体内,鲜血流出,顺着身躯蔓延而下,像一条被困了百年的血蛇,终于到了得见天日的一天,毫不犹豫、毫无眷恋地离开了那座将它困了多年的牢笼,重回大地。
四肢顿时变得软弱无力,两眼发黑,脚下一软,封宸抓着剑,几乎要跪了下去,离奚若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让他慢慢靠在自己肩上。
封宸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抚摸着离奚若的头发,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一口鲜血却猛地喷了出来,在离奚若的白衣上撒下零星斑点。
他紧紧皱着眉,痛苦地咳了几声,声音越来越微弱:“奚若,你真的要杀我?”
离奚若静了片刻,扬起头,无奈地看着顶上的湛蓝天穹,幽幽地说:“剑都已经在你身体里了,怎么还问这种问题?”
封宸呛咳几声,呼吸也变成了剧烈的喘息,然后慢慢没了动静,离奚若依旧单手搂着他,转过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树林里传来几声响动,一名少年从林中走出,一双眼睛晶莹剔透,配上那略为黝黑的肤色和修长身形,宛若一只矫健的黑豹,这人正是封霄。
他走过来,架起封宸。
离奚若说:“小心点,不要碰到剑,马车已经到了,快过去吧。”
封霄点了点头,又有一名随从走了上来,和他一起扶着封宸向离奚若他们来时的路走去。
此时在那条小路上,已经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那名受伤的随从也被人扶进马车。
离奚若低头瞧了瞧身上那件被封宸喷了一身红点的衣服,无奈地叹气:“连晕都晕得不老实。”
一匹枣红色的马站在林边,怡然自得地嚼着草,白色的尾巴不时地甩动一下,驱赶着身边纠缠不休的蚊虫。
离奚若走过去,摸了摸那马的鬃毛,马儿看了他一眼,骄横地喷了个鼻息。
离奚若笑了出来:“你已经看穿了吗?”然后拉住缰绳,拍了它一下,说:“走吧,你的主人还在等你呢。”
一人一马踏着微湿的泥土,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前方马车车轴滚动的“磕磕”声有规律的响动着声音渐渐变小,那一红一白的身影也渐渐化成了小小的圆点,最后融进了苍茫的天际,消失无踪。
封宸睁着眼睛,茫然地盯着房梁看了许久,还是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他扭头看了看,自己似乎正躺在一间简陋的小木屋里,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三条板凳,一个陈旧的大柜子,角落里堆放了一些狩猎用的工具,还有一个竹篓。
东西虽简陋,摆放的却还算整齐,打扫的也挺干净,似乎一直有人住在这里。
门半敞着,有一个人背对着他,逆光坐在门槛上,正在发呆。
封宸只觉得那人的身形十分熟悉。
“霄儿?”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人马上回头,瞪大眼睛看着封宸,似乎一时之间有些惊讶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片刻后,他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扯掉咬在嘴里的草根,向封宸飞奔过来,眨眼的功夫就来到床边,眨着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激动地说:“将军,你......你终于醒了。”
“嗯。”封宸摸了摸胸口,上面缠着厚厚的布条,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
封霄连忙凑上去,紧张兮兮地看了看,问:“将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白燕来给你看看。”
“白燕?”
“嗯,犹白燕,一个江湖游医,就是他把你救活的。”
“嗯?你怎......”
封宸话没说完就听到“砰”的一声响,木门被人踹开,外面金色的阳光一下子全挤了进来,原本昏暗的小屋被照得一片亮堂。
一名穿着蓝色衣服,身材矮小的少年从门口冲进屋中,手里捧着一个碗,一边哇哇哇地叫唤着,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桌边,把碗往桌上一砸,两只手捏着耳垂蹲在了地上,一个劲地喊着:“烫死我了!”
封霄小跑过去,在他对面蹲了下来:“没事吧?要不要拿冷水泡一下。”
那少年缩着脖子摇了摇头。
封霄起身去看桌上的碗,里面盛着一些黑色液体,他伸手摸了一下碗边,马上抽回手:“这么烫,你怎么也不拿布包一下,就这样直接用手端?”
那少年“霍”地跳了起来,甩出一掌,狠狠地拍在封霄背上,咬牙道:“混蛋,我根本不知道那布被你放哪了,叫你你又不回答,我怕药凉了,只好就这么端过来。我烫了个半死,你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你祖宗的还有没有良心?!”
他一脚踢倒了身旁的板凳,气呼呼地说:“你以后遇到麻烦别来找我,找了我也不会帮你!”
封霄说不过他,又怕他真的生气,只好求饶:“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你饶了我吧。”
那少年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到封宸坐在床上,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说:“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说完又哼了一声,道:“终于醒啦,还以为你就这么挂了呢。”
封霄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