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充和姜宗孜一蹲一坐,有说有笑,分外和谐。
白骆面无表情地在一边听了会儿,面无表情地站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对姜宗孜说:“相逢即缘,这幅画(这垫桌脚剩下来的纸),便赠与你了。”
姜宗孜感动得将手中的鹦鹉送给了白大画家。
白大画家面无表情地接过鹦鹉,其实内心是拒绝的。
万充和姜宗孜一前一后跨过门槛,抬目看去。白骆在堂前坐得笔挺,冷面黑衣,眉目如画。
“我来就说一件事。”白骆站起身,“吕款是我绑架的,与林荀无关。”
姜宗孜目瞪口呆:“哈?!”
万充浅笑低睫:“我知道。”
白骆第一次有了表情,他微抬了抬眉毛,眼神中有惊讶和惊喜:“那便不多解释。万翰林,恳请你去衙门救他出来。”
“等!等!”姜宗孜简直要炸,他一把扯住万充的袖子,“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那天赵捕头问,是否看见可疑之人吗?”万充淡淡道。
“嗯……好像……那又怎样?”
“其实是有的。”
“啊?”
“有个清秀纤弱的少年,一直躲在正对着戏外巷的废弃土楼里,窥探我们。”
“哈?!”
万充走向里屋的书案,姜宗孜慌忙跟上。白骆一愣,也迈腿进去。
万充姿势流畅地铺陈开一张生宣,蘸墨挥笔,在纸上勾勒出一张倾城的面孔。
白骆冷脸。但由于他脸一直冷,所以看不出来。
姜三少爷摸摸下巴:“这人……”甚为眼熟。
“一年前评出的‘梁都四才女’之首。”万充望向窗外,早春第一朵桃花绽开了,不愁风雨,灼灼其华。
“吕云妲!”姜宗孜惊呼。
“那日吕大小姐女扮男装,暗中偷窥。她是来取银票的人。”
“……”姜宗孜一脸懵逼。
“她也听了你那番话,如果同谋之人当真是林荀,她又岂能让心上人被捕?”万充搁下笔,乜斜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白骆,置之一笑。
姜宗孜沉声:“所以……!”转眼盯住白骆,“你跟吕云妲什么关系?”
白骆不说话。
万充淡淡地笑了:“我想,柳州白家,便是吕府想攀上的高枝吧。”
白骆轻轻叹了口气,说,“嗯。主意是我出的,吕款也是我绑的。万翰林,恳请……”
“我不愿趟这趟浑水。”万翰林冷下脸来,“白公子,绑架的罪名你是担得起。吕大小姐,想来你也不打算娶。但这人,你得自己出面去救。”
“……”白骆怔住。
万充背过身去:“我家三少爷还有两本诗集要背,白公子请回吧。”
“……打扰了。”白骆拱手,表情中不见情绪,“告辞。”
白骆走后,姜宗孜继续懵逼了好一会儿,还在《全唐诗集》上留下好几排牙印子。
“怎么了?”万充的笑容完美妥当,让姜宗孜无论如何也看不破。姜宗孜越努力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就愈发觉得自己可笑,心便更冷一分。
“万充,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说?”
“嗯?”
“我是说——”姜宗孜提高了音量,“既然你都看穿了,为什么那时候不说出来!”
万充微笑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你一直在看我笑话是吗?就那么想见我出丑吗?”姜宗孜也跟着万充看向窗外。但姜三少爷什么也没看到,不觉得有哪里值得微笑。
“见你捕风捉影,还蛮有趣的。”万子满以手支颐,眼底含笑,“但没说出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如你之言……”
“……”
“这是个无趣的故事。”
吕云妲想彻底摆脱林荀,于是下了个套等他钻。吕云妲吃准了林荀喜欢她,所以会愿意舍了前途后路替她背这口锅。那白大画家呢?大概是出于面无表情的正义吧?或者只是想要守护什么东西。
非常,无趣的故事。
但姜三少爷还是挺感动的。
☆、落水了
夜已深,姜府陷入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