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峻瞥了他一眼:“你能收月光,难道不能将这口灵泉收走?”
“不能……”知白一脸痛惜,“便如我不能收天上月一般,这泉眼我也不能带走。此地钟灵毓秀,灵泉也多赖地脉之中的灵气而成,若是泉眼移走,灵气也就散了。”
齐峻可看不出这泉水有什么好处,只要一想到那巨蟒也是饮这潭中之水,他就有些作呕,摆了摆手道:“既是带不走,也不必多想了,快些离开此处是正经。”
虽然洞穴在陡峭的山壁之上,但因树木极多,并不难攀爬,一炷香工夫后,几人已登上了谷顶。那里树木横七竖八地倒着,巨蟒庞大的身躯横在地上,已然死去多时,身边横着几具黑衣刺客的尸体,口中还衔着一人,两条腿露在外面,身上衣裳已被消蚀出多处破洞。一名侍卫在尸体上搜了搜,颓然摇了摇头——这些尸体显然都被人检查过,并没有留下任何能说明身份的东西。
齐峻低头看了看,指着死蟒口中的尸体道:“拖出来。”
两名侍卫掰开蟒口,将那具头脸上皮肉已被腐蚀得面目难辨的尸身拖了出来,忍着腥臭之气翻了一遍,竟真在尸体脖子上扯下一根皮绳,上头系着一块小小铜牌,铸着一片树叶,反面三个小字:壹壹五。想是当时没人想到将这尸身从蟒口中拖出搜检,故而遗留下了这块铜牌。
齐峻握着这块铜牌,冷冷地笑了笑,百密终有一疏,也许这块铜牌现在还做不了什么,但既然叶家留下了狐狸尾巴,就总有一天会把这只狐狸也露出来!
9、延寿
太子殿下前往西南迎归星铁的仪仗在八月末终于回归京城,百官代天子出迎,连同几位皇子,齐齐在城门外跪迎天赐祥瑞;真明子做为国师,已经香花沐浴,并手执念过九九八十一遍《北斗经》的玉盘,在城门外等待接过星铁入观中供奉;而宫中已然大开筵席,准备普天同庆三日。
当然,这件事里也有许多不和谐的声音。譬如说太子在途中几番遇险刺客身份不明;譬如说惠水县令冒献祥瑞实为野物残民已然自作自受葬身山谷;再譬如说,皇后病重。
皇后的病,其实起因是心病。齐峻以闭关斋戒为名提前起身前往西南,如此重要的大事,却因她一时慌张露了马脚。齐峻在西南山中失踪的消息一传来,皇后立刻就病倒了,且悔且怕且愧,折磨得她夜不能寐,御医开了无数的药,只如同倒在了石头上,不但毫无作用,还越来越重。这期间,宫中的嫔妃以叶贵妃为首,时常前来探望,尤其是叶贵妃,十分殷勤,只是她每来一次,皇后的病便更重一分。冯恩奉了齐峻的命令留在宫中,只是对着这样一位扶不起来的皇后,也只能叹气而已。
中秋那日,宫中家宴,皇后强撑病体出席,却在路上跌进了荷池里,幸得水浅被拉了上来,可是又受了风寒,便一病不起。
齐峻几乎是如坐针毡地在城门外熬完了迎归星铁的仪式——这还只是第一步,敬安帝已在宫中为供奉星铁专门修了一座“观星台”,星铁迎进京城,先供奉在真明子的道观内,然后还要择吉日迎入观星台,从此成为镇宫之宝。依着敬安帝,还想将星铁干脆雕刻成玺印,取代现在所用的玉玺,成为传国之宝,只是被真明子劝阻了,说是星铁为天外之金,不宜与人间之金相遇云云,而雕刻宝玺少不得要用刻刀,敬安帝怕触犯星铁,也只得作罢。
星铁被真明子三拜九叩地迎入了自己在宫中的道观,敬安帝也恭敬地在香案前上了三炷香,这才退出来。他今日红光满面,精神健旺,看齐峻的目光也是少见地满意:“西南之行,你辛苦了。那行刺的逆贼可捉住了不曾?是何人这样大胆!”
齐峻躬身答道:“这些人似是训练有素,儿臣不曾防备,所带侍卫有限,未曾能捉住活口。幸而星铁平安迎归,未曾有所损伤,儿臣也算幸不辱命。”
敬安帝皱了皱眉:“若是与仪仗同行,侍卫众多,必能捉拿刺客。你啊,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白龙鱼服乃是行险之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是一国储君,日后万不可再这样冲动了。”
齐峻低头答应。说起来他以斋戒为名提前出行,真明子是本想给他扣上顶大帽子,说正因他不择吉日才导致星铁难归,如今敬安帝这样轻轻责备一句,还带着一丝关切,便是此事顺利过关,真明子的话也就无用了。
“听说星铁迎归,还有一位异人指点?”敬安帝心情畅快,也爱说话,便想起了齐峻奏折中的话。
“是。”齐峻此时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肋生双翅飞到紫辰殿去探望皇后,可是表面还要保持着毕恭毕敬从容不迫的神态,“若非这位异人指点,儿臣此时怕是还在西南山中苦寻,难以如此顺利。”
“哦?是什么样的异人?”敬安帝大感兴趣,“快请来让朕相见。”
齐峻招了招手,两名侍卫早有准备,向两边一闪,就将站在后头的知白露了出来。
知白今日穿着宝蓝色素面棉布道袍,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打磨光滑的桃木簪别在头顶。他生得一副好皮相,将养了这些日子,脸上身上的伤痕都已消尽,整个人真可称得上温润如玉,正是盛朝最为推崇的男子形象。他身形瘦削,一件普通的棉布道袍穿在身上,脚下一双麻鞋,就硬生生穿出了几分飘然凌云之感,在左右两边劲装急服的侍卫衬托之下,更显飘逸。虽说是面对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