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冽从来没觉得自己和谁说话这么费劲过,可惜胡月儿从来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她不说自己的目的,于是一切都只能靠顾冽自己猜的。
沉默了半晌,他的指尖摩挲着杯沿,半晌方才微微挑唇笑了出来:“你们认识楚留香和唐子期,是不是,南云?”
他冷冽的目光瞬间扫过胡月儿怀里的小家伙,可怜南云才是个六岁的孩子,被识破伪装瞬间就失了方寸,睁大了眼睛无所适从地看向抱着自己的胡月儿。胡月儿沉默了一会便将南云放下让他紧紧靠着自己,眉眼尽是冷峭:“素闻顾公子做事不择手段,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不……”顾冽唇角微微翘起,这次是十足意义上的笑容:“真正不择手段的是你们,我们或许可以谈谈,你们想要做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却是拿起桌上的杯子径直朝着南云掷了过去,南云这些时日和唐子期楚留香学了这么久,短促地“啊”了一声下意识就用了个瑶台枕鹤往右边躲了过去,然而胡月儿却是不知,发觉顾冽动了脸色瞬息便是一变,朝南云伸出手的同时才发觉顾冽朝着自己的方向瞬息闪了过来,手里显然是握着什么东西的,那神色太过笃定,几乎是算准了胡月儿会撞过来。
顾冽这一招可算是算无遗策,差不离便是百分百的肯定,只可惜大抵是因着伤了,他竟然没察觉到隔壁的人——
古代的隔板大多都是木制的,三人听了南云短促的疾呼便是齐齐脸色一变,一个担心自家娘子,另两个惦念自家宝贝徒弟,于是三人一使劲直接将那脆弱的隔板……踹开了一个大洞。
隔板倒下的瞬间,就见顾冽竟似是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势一般,强自提了口气又用了一个鬼影千重闪到了南云身侧,一把攥住了南云的胳膊将人拿在自己的面前挡住向后急退背对着窗子站稳,目光钉在面前几人脸上带着些许嘲弄般笑道:“反应挺快,可惜啊唐兄,你们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南云一条胳膊被攥住,立时想起了唐子期的吩咐手肘使劲向后一顶便想用个蹑云逐月向前逃,只可惜现下的顾冽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在南云动弹的第一时间将小家伙的手臂毫不客气地往后一别,发出了咔擦一声似乎是骨头别住的声音。
小孩子骨头都脆弱,一旦小时候受过伤长大了怕也是极难正过来了,听到这一声唐子期和楚留香的神色齐齐变了:“南云!”楚留香缓了缓自己的语气冷声道:“别再动了。”
南云素来听话,闻声便也不再动地方,任由顾冽将他身上绑着从不离身的千机匣取了下来,唐子期的神色就更冷了几分。
胡月儿面色也变了,紧紧靠着沈朗,忍不住攥紧了拳。
顾冽的神色有些嘲弄,看向面前剑拔弩张的几人却是缓缓笑了:“之前顾某一直在想谈判的筹码,然而现在却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你想谈什么?”唐子期的手搭在自己的千机匣上,面色肃冷,然而他不敢动。正是由于太过了解顾冽的为人,所以唐子期担心他一动,先死的人不是顾冽,而是顾冽手上的南云。
唐子期这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别人拿自己重视的东西来威胁。他盯着面前的顾冽,只恨不能饮血噬骨。
“做个交易吧,”顾冽的手指搭在南云的颈间微微使力,南云小脸憋得有点红却也一动未动,在唐子期和楚留香开口之前顾冽便松开了手指,有些玩味地摸了摸南云的发顶:“我不追究颜家的过往,放了这个小东西,你们便从此离开平凉城,往后也再也不要阻了我的路,如何?”
顾冽这人固执而偏激,甚至有些时候他表现地并不畏惧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只是因着他算准了,这四人没有一个敢在这个时候和他作对。
他是个太过聪明的人,南云在他的手里,所以这屋里另外四个人饶是有绝顶本事,到底也是不敢妄动。
唐子期只觉自己的手被楚留香温温和和地握住,默然半晌便沉声问道:“顾冽,你是认真的?”
顾冽毫无负担地低声笑了起来:“自然,我怎么可能骗朋友?”
那笑容太过认真,只是此刻看在几人眼底,却是有那么点刺眼了。
顾冽看了几人一会,复又摸了摸南云的头竟是用了极温和的语气问道:“南云觉得如何?”等了一会没得到南云的回应,他索性将手松了开来似乎是要放了南云,胡月儿松了一口气便往前走想把南云接过去,毕竟是她带着南云演了这么一出戏,差点把这个小东西都给搭了进去,心底到底还是有愧的。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顾冽的目的,就在楚留香发觉到不对想要阻住胡月儿向前的步伐时已是迟了。
顾冽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讽意,他将刚走了几步的南云往怀里一扯整个人便向着身后的窗子倒了出去……
这一回,谁都没有来得及出手。